最红楼 第400节
“那琏二哥呢?”
“他?自打从江南回来,这心思就野了。搬去书房住,说不得更自在呢。”
宝姐姐一琢磨,可不就是!这几日贾琏早出晚归的,又有其与府中媳妇不干不净的风声传出来,可不就是乐不思蜀了?
宝姐姐暗自蹙眉唏嘘,忽而水杏眼凌厉起来。陈斯远笑容为之一僵,赶忙道:“妹妹还不知道我?我是素来不去外头厮混的。”
宝姐姐哼哼一声没言语。陈斯远倒是没说错,他从来不去外头寻花问柳……可架不住一直往自个儿房里塞那姿容秀丽的女子。
且不说外头的尤氏姊妹与晴雯,便是刻下清堂茅舍便有红玉、香菱与柳五儿呢。宝姐姐便暗忖,陈斯远分明是没空寻花问柳才对。
只是宝姐姐想的分明,人无完人,若陈斯远不这般沾花惹草,宝姐姐反倒要起疑了。年轻俊雅,又诗才又能为,又是个前途无量的举人,这等好姻缘岂会顺顺当当的落在自个儿头上?
眼见宝姐姐没言语,陈斯远笑着哄劝了一番,赶忙转而道:“老爷这两日怎么不见人影?”
宝姐姐便道:“还能为何?因着那傅试升迁之事,生怕被姨妈催问,干脆躲在外头不回来了。”
陈斯远不由叹道:“老房子着火……眼看着是浇不灭了。妹妹且瞧着吧,说不得老爷此番便要领了那傅秋芳一道儿南下,过二年没准儿还能给宝玉添个弟弟、妹妹呢。”
宝姐姐正色数落了陈斯远一番,只道不该这般拿长辈说笑,可她自个儿心下又何尝不是这般想的?
如今再看姨妈王夫人,宝姐姐只觉可怜。自古夫为妻纲,似王夫人这般仗着娘家势头在婆家争权夺利的,实乃下乘,失了根本。
她来日若与陈斯远成了婚,断不会如此糊涂。
二人小聚一番,宝姐姐正要与其道别,忽而便听得男女说笑之声打北面儿传来。恰二人沿甬道行至沁芳亭前头,此间有溪流穿行,两侧假山林立,二人扭头观量,正趁着溪流开阔处无遮掩之物,便瞧见宝玉与夏金桂正在蔷薇宝相花架左近言笑。
二人正待收回目光,正瞧见宝玉一把将那夏金桂揽在怀里,旋即吃起了胭脂……
陈斯远与宝姐姐对视一眼,陈斯远咳嗽一声儿便道:“宝兄弟好手段。”
谁知宝姐姐却冷笑道:“这却不好说了……谁知是不是他中了人家的美人计?”
陈斯远一琢磨也是,干脆笑道:“此二人半斤对八两,真真儿是天造地设啊。”
宝姐姐笑着白了其一眼,因记挂要往王夫人处去,这才与陈斯远别过。
陈斯远目送宝姐姐远去,回身经过方才那段甬道,扭头往北瞧过去,眼见早没了宝玉、夏金桂身形,这才施施然快步回转清堂茅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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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哥……二哥哥……”
夏金桂连连推拒,宝玉总算从意乱情迷中回过神儿来。睁开眼来观量,便见夏金桂俏脸儿含春,羞怯着道:“那边厢有人瞧着呢?”
宝玉扭头观量,便见隔了溪流,对面栊翠庵前的方厦圆亭里,正有一袭嫽俏身形冷眼朝这边厢瞧过来。是妙玉!
宝玉顿时心下悚然,紧忙做贼心虚地退后了一步。
那夏金桂更是嘤咛一声掩面而走,宝玉眼见妙玉转身而去,紧忙扭身去追夏金桂。
谁知夏金桂一径进得怡红院里,竟关了门不出来了。宝玉心下痒痒,叩门唤了半晌,却始终不得进,只得领了袭人回转。
却说内中宝蟾一直抵着门儿,眼见宝玉走了,紧忙说道:“姑娘,宝二爷去了。”
“嗯。”夏金桂应了一声儿,这才不慌不急将领头衣裳拾掇齐整了。
宝蟾欲言又止,到底凑上前道:“姑娘是不是有些……”
夏金桂冷笑道:“你知道什么?那位二哥哥瞧着就是个多情的,还是妈妈教的法子有用,想要鱼儿上钩,就得舍得撒饵料。”顿了顿,又与宝蟾道:“只是这饵料不能少了,少了便引不得鱼儿上钩;更不可多了,否则鱼儿吃饱了,便也不会上钩。如今这般吊着他刚好,免得来日我回了家中,他转头儿便将我给忘了去。”
宝蟾觉着有理,便笑道:“我瞧宝二爷早被姑娘迷得不辨东西了,最多转过年来姑娘就是宝二奶奶了呢。”
夏金桂哼哼一声暗自得意。
忽而又想起方才的妙玉来,夏金桂便蹙眉道:“那尼姑实在可恨,可扫听了她的根脚?”
宝蟾摇头不知,恰此时胡嬷嬷入得内中,正听得此言,便凑上前笑道:“扫听见了,说是原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家里姓常,因打小身子单弱,便在寺中带发修行。”顿了顿,低声道:“我瞧着不过是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什么身子单弱,只怕也是躲祸来的。”
夏金桂冷声道:“那尼姑实在厌嫌,须得想个法子赶了出去!”
一旁宝蟾道:“这却难了,太太回程在即,姑娘只怕过不了几日便要回家……便是想要对付,只怕也要留待下一回了。”
夏金桂闻言不禁愈发恼火,谁知那胡嬷嬷却笑着道:“这有何难?若是那妙玉一直留在府中,自是不好下手……可她隔三差五往宫里去不说,还往城西牟尼院抄经文,想要对付她还不容易?”
夏金桂眼珠一转,顿时欢喜道:“是了,回头儿请了泼皮,割了她那张脸皮,看她哪里还有脸面留在府中!”
胡嬷嬷欲言又止,宝蟾更是噤若寒蝉。夏金桂笑眯眯看过来,道:“嬷嬷,此事嬷嬷须得办得周全了。”
胡嬷嬷紧忙应下,自不多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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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陈斯远回转清堂茅舍,闷坐书房中耐下心来研读时文。不经意间便到了这日下晌,陈斯远这会子瞧得头昏眼花,略略用了些晚饭便往外头来兜转。
因这会子众金钗都往荣庆堂去了,是以兜转半晌也不曾撞见。倒是在凹晶溪馆撞见了用石子丢池塘的贾兰。
二人相见,那贾兰得意非常,说过几句便道:“今儿个又要往祖母房里去,嘿,远叔放心,包管再折腾一回,祖母定不会想着叫我去了。”
陈斯远纳罕道:“你又打算夜惊?”
贾兰摇头道:“惊了两回,不好再来。不过……”说话间探手自袖笼里取出一物来。
陈斯远低头瞧了一眼,蹙眉试探着说道:“巴豆?”
贾兰笑着点头不迭。
这倒霉孩子,巴豆岂是乱吃的?陈斯远唬了脸儿教训道:“胡闹,吃坏了该当如何?”
贾兰道:“母亲房里便有医书,我仔细瞧过了,过会子磨成粉偷偷投进晚点里,到时候大家伙一并闹肚子,准备瞧不出破绽来。”
陈斯远不由得仔细叮嘱了好半晌,贾兰当面应下,转头儿欢快而去,听没听进去,陈斯远却是不知了。
本想往稻香村走一趟,好歹给李纨提个醒,谁知稻香村里只两个婆子留守,那李纨还不曾回转。
陈斯远无奈之下,只得往回兜转。
谁知才到自家门前,便见妙玉一袭百衲衣,正冷着脸儿俏生生地停在东角门左近。
陈斯远早知其性子孤高,只当其是寻常模样,当下略略颔首便要回转自家。谁知那妙玉此时开口道:“阿弥陀佛,陈……公子,还请移步。”
妙玉竟主动来寻自个儿?陈斯远忍不住抬头望天,待确认日头业已偏西,这才纳罕着随妙玉往那长廊而去。
那妙玉行在前头,一袭五色刺绣缎面水田比甲、腰系牙黄腰带,内衬雪青立领偏襟袄子,下着月白长裙,手捧拂尘。原是一身僧衣,偏那牙黄腰带一束,便凸显了婀娜身姿。
陈斯远瞧得略略心热,暗忖无怪表姐邢岫烟对其鄙夷不已,这妙玉果然是僧不僧、俗不俗。
须臾到得长廊尽头八角亭前,那妙玉方才止步。
陈斯远上前略略拱手,道:“不知师太因何事寻我?”
妙玉略略蹙眉,显是不喜‘师太’这等称呼,当下轻启檀口,说道:“陈公子可知柳二郎下落?”
“柳二郎?”时隔多日,陈斯远反应了一会子才知说的是柳湘莲。便道:“柳湘莲啊……我与此人不过几面之缘,并未深交,是以实在不知其人下落。”
妙玉立时眉头紧蹙,陈斯远见其没了话儿,正待拱手别过。谁知妙玉却道:“那日陈公子也去了牟尼院吧?自陈公子一去,柳二郎便下落不明,莫不是……莫不是你使了手段?”
莫名其妙!
陈斯远乐了,负手笑道:“就因为我也去了牟尼院,是不是来日牟尼院出了命案也要算在我头上?师太这话好没道理!”
妙玉又没了言语,只审视地瞧着陈斯远,瞧着好似心下疑虑重重。
因着表姐邢岫烟,陈斯远本就对其无感,素日里撞见不过点点头便错身而过。也不知这妙玉哪儿来的底气,好似认定了自个儿搅了其好事儿一般。
当下陈斯远也来了脾气,正待不客气几句,忽而心生戏谑。说道:“哦,原来师太是动了凡心啊。”
“你——”妙玉立时臊得红了脸儿。
先前柳湘莲英雄救美,其后洒然而去,这等行径自是印在了妙玉心下。过了一些时日,二人又在牟尼院相遇,这一来二去便熟络起来。
起先还只是吃茶品诗,其后柳湘莲眼见妙玉抄写贝叶经,便自请去寻贝叶纸。
正赶上此时夏金桂入了贾府,勾搭得宝玉每日流连忘返,妙玉又几次撞见二人多有亲昵之举,心下自是气恼不已。
妙玉来荣国府,本就是寻了贾家遮蔽。一边厢将家中脏银寻机与宫中嫔妃兑了珍玩,一边厢觊觎嫁做宝二奶奶。
早先有黛玉、宝钗珠玉在前,妙玉尚且甘愿为备选,想着来日便是为平妻也是好的。谁知宝黛两个先后落于陈斯远之手,其后老太太推了史湘云不说,王夫人还寻了夏金桂来。
那史湘云好歹是侯府千金,夏金桂不过是商贾之女,凭什么骑在妙玉头上?
因着此念,妙玉、夏金桂两女虽不曾真个儿当面锣、对面鼓的打擂台,却隔空不知过了几招。妙玉自命清高,惯会朝宝玉使脸色;夏金桂心里藏了奸,只一味哄着宝玉。
那宝玉被妙玉阴阳怪气了几回,竟再不去寻妙玉,转而整日守着怡红院。
此等行径,自是惹得妙玉心凉。刚巧那柳湘莲温文尔雅,又有豪侠之气,妙玉虽不屑其家世,却难免心生好感。
世事难料,自打上回柳湘莲送了贝叶纸,从此竟不见了人影。那妙玉多方扫听,才从知客尼姑口中探知,那日有位薛大爷与书生模样的远大爷一道儿来过牟尼院。
仔细问过马车形制,妙玉气恼之余,便认定是陈斯远搅了其好事。
妙玉心思电转,冷眼看着陈斯远道:“果然是个奸邪小人。也唯有你这等人放才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陈斯远道:“笑话,孤男寡女于庙中私回,合着落在师太口中倒成了清白?”
一句话噎得妙玉哑口无言。
陈斯远兀自不肯罢休,心下只觉妙玉这般高高在上的模样实在惹人生厌,当下讥讽道:“只怕师太如今以为是天降姻缘?呵,也罢,这几日师太暂且不要乱走,我得空再来寻师太说道!”
说罢拂袖而去。独留了妙玉杵在原处横眉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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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陈斯远气哼哼回转清堂茅舍,香菱这日去了新宅,红玉、五儿眼见其面色不善,便凑过来关切。
这等事儿不好与她们说,陈斯远只道无事,进得书房里兀自气闷不已。心道那妙玉真个儿将自己当做了天仙不成?还是有什么被害妄想症?
自个儿守着宝姐姐、林妹妹不好,何必招惹你个佛媛?
正巧,此时外间小丫鬟芸香回话,红玉打量一眼紧忙道:“表姑娘来了。”
陈斯远正不知与何人言说,闻言紧忙起身来迎。
少一时到得堂前,便见邢岫烟挪动莲步而来。邢姑娘素来恬淡,这会子眸中带着些许嗔怪之色。
陈斯远与其厮见过,邀其入内,笑问:“表姐怎么来了?”
“还不是你?”邢岫烟道:“也是篆儿嘴快,你头晌送了衣料来,下晌妈妈便来了。”
陈斯远哈哈一笑,心下明了,此番是邢甄氏催着邢岫烟来的。
二人略略叙话,陈斯远便道:“那妙玉果然应了你那句话,僧不僧、俗不俗。”
邢岫烟讶然不已,道:“你素来避而远之,怎么又招惹了她去?”
“哪里是我招惹?分明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陈斯远叫屈不迭,当下便将因由细细说了一遍。
邢岫烟不禁掩口而笑,道:“她便是如此,我才来时可没少受气。”顿了顿,邢岫烟又忍不住道:“那柳湘莲果然是个浪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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