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明 第255节
国子监祭酒黄凤翔立刻说道:“可!是该借此机会,整顿学风!道长此言,本官深以为然!”
“违禁狎妓尚有可宥,然公款狎妓断不可容!”
“绳愆监丞!”
“下官在!”主管南雍惩罚监察的绳愆厅监丞出列,“请大司成(祭酒)示下!”
黄凤翔道:“按国子监风宪,革出董释、徐晋元、王术等人监生学籍,以儆效尤!”
“下官领命!”绳愆监丞道。
随即一声令下,董释等人都被揪出来,当场拔掉祭服,摘掉祭冠,收取牙牌,呵斥出祭祀队伍。
本来,若是没有王瑞芳之事,他们还未必会受到惩处,乔壁星之前没有一棒打死的意思,还是给了转圜余地。
可是今日他们受到王瑞芳连累,居然全部被开革!
八人失魂落魄,神色惨然,却不敢抗拒。此时此刻,没人敢为他们说话。
平心而论,士子狎妓可大可小,就看是不是认真。
众人有几个没有去过?又有谁认真去管了?
只是董释等人去错了时候。
但更让众人难以为他们说话的,其实是公款狎妓。
如今不少会社都有公账。公款是会社的钱,不是社主、社首的钱。
会社举行雅集、酒宴、出版等事,都需要公账运转,这是社员们一起出的分子,或者有人资助。
怎么能拿公款,私自去狎妓享乐?
这是很大的污点。董释等八人虽然没有王瑞芳那么大的罪名嫌疑,可光是公款狎妓这一条,就足以毁掉前程。
吏部尚书丘橓眼见巡按和祭酒都有了处置,当下也要表态了。
他看着八人之中的徐宏基说道:
“你是魏国公之子吧?你身为监生,违禁狎妓,染指公款,私德有亏。如此作为,不是继承爵位的合适人选。”
“本官会移文北京吏部,告诉魏国公,剥夺你继承爵位之权。”
徐弘基听到要被剥夺爵位继承权,眼前一黑,居然晕了过去。
他不是像王世贞那样装晕,他可是惊惧交加之下,真的晕过去了。
巡按乔壁星也没有放过菊社,冷声说道:
“所谓菊社九魁,挥霍公款狎妓,行为不检,丧心病狂,可见他们发起菊社,目的就是为了敛财!”
“这种会社,却能成为南雍第一大社!真是岂有此理!”
“这菊社,即日解散!从今日起,不复存在!”
在场的很多菊社成员,闻言都是神情苦涩。
成立不到一年的菊社,就此烟消云散了啊。
创社九魁都倒霉了,菊社当然树倒猢狲散。
原本想利用菊社,发动一场声势浩大的舆论请愿的江南士族大佬,此时也唏嘘不已。
唉,真是胎死腹中啊。
没了菊社,此事暂时只能作罢了。
蔡氏可恶!乔壁星等人多事!王瑞芳也是烂泥扶不上墙,居然烝母报嫂!
……
处理完了这些事情,乔壁星带着王瑞芳和蔡氏等人离开。
众人继续祭孔。
宣平之章终于奏响了,初献开始。
舞台之上,八佾六十四名舞生和乐生,悠悠奏乐,翩翩起舞。
舞姿和音乐,都极其典雅,肃穆,古朴。
朱寅手持长长的雉尾,随着乐章迈着优雅的步子,心中正大光明。
一招水漫金山,静悄悄的大获全胜。
王瑞芳完了,菊社完了,董释等人也倒霉了,还帮徐小白干掉了继承爵位的对手。
一箭四雕。
从今以后,南雍就是宣社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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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朝廷奖励
孔庙的丁祭大典还没有结束,王家和菊社之事就不胫而走,风一般传播出去。
大清早发生的事,当天晚上就有消息传出,王世贞之孙、有神童之称的菊社社首王瑞芳,内乱之罪属实,已经收监。
徐晋元、董释等菊社首脑,全部开革国子监学籍,而且五年之内不得考秀才。
第二天,国子监中的菊社匾额被摘下。菊社所有的雕版、文稿、账本、名册、文集…全被查封。
经查,创建不到一年的菊社,居然已有社员两千余人,实为天下第一大社!
菊社成员不仅有南雍监生,还有府学、县学的生员,苏州、松江、常州、杭州等地的缙绅子弟,以及徽州、宁波的商人子弟。
菊社就是江南官绅、豪商家少年子弟的联合组织。
成员都很年轻,但出身都是非富即贵。由此可见,江南豪绅士族的势力有多么强大。
要是让菊社这么继续做大,三五年之后成了气候,足以左右江南大势,进而影响朝廷大局啊。
乔壁星是北人,山西老西儿做事本就认真。他借助王瑞芳之案仔细调查菊社,越查越是心惊。
他肯定,若是菊社再存在一年,就不是他一句话就能解散的了。
幸好菊社还没有成气候,影响力刚刚抬头,他作为代天巡狩的巡按御史,借助王瑞芳之罪,一道命令就能强行解散。
实际上,乔壁星的担心,也是朱寅的担心。
朱寅很清楚,就是数十年后声势浩大的东林社、复社,成员也就是数千人而已,绝不会超过万人。
可是这两大社,就足以左右大明政局,架空朝廷的政令。
菊社成立不到一年,就有两千多人。成了气候还得了?
当然要尽快除掉。
同样参加丁祭仪式的商阳、顾起元、韩尚等监生,忽然想起朱寅之前的一句话:
“别看如今菊社不可一世,打压宣社,可菊社九魁纨绔本性,小人行径,不久必蹶。诸君拭目以待,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如今想起朱寅的话,他们对朱寅的先见之明很是佩服。
难怪宣社受到菊社的针对打压处境艰难,可社主却坚信宣社必然兴盛。
孔庙丁祭之后没几天,报名参加宣社的人越来越多。
这一切都在朱寅预料之中。菊社这个庞然大物一倒,一直和菊社对抗的宣社,势必会吸引很多人。
可是朱寅却要求严格把关,不符合宣社宗旨,不认同宣社精神的人,一律不能接纳。
可即便严格把关,不到十天工夫,宣社成员也由七十多人,增加到两百多人,很多都是心学成员。
宣社虽然多是寒门子弟,却一下子成为南雍最富特色、组织最严密、最有影响力的会社。
宣社的宗旨结合了心学、格物、尚武思想,一时间在南雍蔚然成风。
朱寅很是高兴,因为宣社如今虽然只有两百多人,可人人几乎都是志同道合者,才能品德都有可取之处。
这天,朱寅回家后忍不住对小媳妇说道:“采薇,南雍俊才,尽入吾彀中矣。”
宁采薇见他得意,不禁提醒他道:
“小老虎,加入宣社这么严格,你一定会得罪不少人的。被拒绝的人当中,如果有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之人,你就要小心了。”
朱寅笑道:“你这一说,我就想起了一个叫郝运来的监生,此人很有才华,也很聪明,成绩很好,每次月考最低九分,可谓寒门中的俊才。”
“可是,我拒绝了他加入宣社的请求。估计他会恨我。”
“郝运来?这名字真是…”宁采薇笑了,“你为何拒绝他?他不认同宣社的宗旨?”
朱寅摇头,“那倒不是。而是此人鼠首两端,是个桥头草。他出身寒门,却心高气傲,之前两次申请加入菊社,只是因为出身太差,被王瑞芳等人拒绝。”
“两次想加入菊社的人,怎么可能是真正认同宣社的人?他的所谓认同,当然是假的。宣社不要这种利己主义的政治投机分子,所以我拒绝了他。”
“此人就是你说的睚眦必报,估计会恨我。”
“这个郝运来,的确是个聪明人,可是他的聪明不像是做事的,倒像是钻营投机的。”
……
“阿嚏!”
国子监外集贤路一家酒馆内,一个醉醺醺的士子,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谁在背后奚落我?”士子神色落寞,“呵呵,我就不信我郝运来,不会时来运转,只是还没有遇见贵人罢了。”
“王瑞芳啊王瑞芳,你两次拒绝我,结果却身败名裂,如今却是如何啊?”
“朱寅啊朱寅,你也拒绝我。你也看不起我?你们宣社有什么了不起?神童了不起?”
“考不中乡试,你什么神童,狗屁不是。等我考上,我会请你喝酒的,哈哈哈!到时,你一定会后悔吧?”
“今日看我不起,来日我让你高攀不起!”
“我郝运来发誓,以后偏偏和你反着来。你说首题考论语,我非要押中庸…就是将来做官做事,我也要和你反着来…”
“你不是押论语吗?我就押中庸!哈哈哈!”
他不知道的是,朱寅虽然不知道万历十六年南直隶乡试首题的题目,却知道是出自《中庸》。
首题是四书义,不但是最先考的题,也是最权重的题。
首题考的好,考中乡试的概率就能大增。后面的所有题目只要考个中等,多半就能录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