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明 第263节
就像贪污一样,绝大多数官员都干。也是可大可小,不被抓、不被查就啥事没有,一抓一查就是大事。
很不幸,田义和乔壁星都很认真。
……
朱家内庭的夏室之内,宁采薇一边吃着香瓜,一边笑盈盈的听着丁红袖汇报:
“…那么多的绸缎,兄弟们搬了半天啊。估计运到了岛上,大帅和俺爹一定会高兴的吩咐摆酒…”
“可是,那两万银子的定金,却是给了张家。咱们的银子就没了…”
宁采薇亲自给她拿了一块瓜,“那些绸缎,虽然是我的主意和谋划。但毕竟是靖海军的将士出了力,打了仗得到的战利品。”
“没有靖海军出战,我们的谋划也难以成功。公是公,私是私。”
“所以,这此的战利品我私人只拿一半,剩下一半是公家的,算靖海军的战利品。”
“等到货物卖掉,我分一半银子就行了。”
这虽然是三十万两的货物,可是卖到濠镜或者倭国,可不止三十万两!
一转手,怎么也要卖到五十万两。那么,宁寅商社就能分到二十五万两!
天大横财啊。
丁红缨等人,简直对宁采薇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么捞钱,实在太狠了,太狠了。
玩弄张家、刘家这等本乡豪门,如同玩弄婴儿一般。
但是宁采薇却很清楚,如果没有小老虎的情报支持,她要对付两家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宁采薇取出一个账本,“红袖,你准备一下,我们接下来要买刘家的产业了,先吞掉刘家。”
“刘家的田地,店铺,包括镇上的青楼,我们都要低价收购。由不得他们不贱卖了。”
丁红缨有点不解,“为何只吞刘家产业,张家呢?是我们没钱了么?可以向田老爷借啊。”
顾红袖摇头:“张家还有个大官儿,怎么能吞下?张老爷子一天不完蛋,我们就吞不下张家,有钱也不行。”
“刘家就不同了,刘家的官老爷已经死了,这次又祸不单行,我们才能下手。”
宁采薇道:“银子不够。就算逼刘家低价贱卖产业,最少也要三四万两银子。我去一趟守备府借钱。红袖,你带人去见刘家人,让他们答应我们的条件——”
“如果不答应…”宁采薇冷冷一笑,“他们之前的佃户们,就会拿走本属于他们的田,官府会查封他们的店铺和青楼…到时,他们什么都没有。”
“他们要是聪明,就以两折的价格让我们接手,还能换几万两银子。晚了,就连两折的价格都没有…”
“好,我这去办!”顾红袖笑容灿烂,“跟着小娘子做事真是痛快,我顾红袖一个女子,想不到还有用武之地!”
宁采薇淡然说道:“此事也不要急,慢慢逼就是了。这么大的事,刘家怎么也要磨蹭两三个月,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贱卖产业的。”
“但九月之前,一定要收购成功。”
“其他想打刘家主意的豪绅大户,要警告他们,不要把爪子伸进青桥里,否则,我会剁了他的爪子。”
“呵呵,若是咱家中举,刘家就再也不敢犹豫了。”
……
宁采薇在外面杀的刀刀见骨,官场、商场、舆论的手段一起使唤,不但得了货物、借据,还逼迫陷入绝境的刘家贱卖产业。
可是朱寅却在闭关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凡是乡试有可能考到的题目,都是过了一遍又一遍。
尤其是首场首考的《中庸》,每句话每个字的经义,都拆开了揣摩,代入朱熹的心理解读。
然后模仿朱熹的心态,写出一篇篇的八股文。
就连国子监他都不去了。因为来回耽误工夫,而且国子监的备考,还没有自己个人备考效率高。
他每隔五天,就去见一次沈一贯,让沈一贯指点自己的时文。
很快,就到了六月下旬的科试。科试,是参加乡试的资格考试。
朱寅的月考已经能拿到一等,科试很轻松就过了。
科试结束之后,朱寅的浮票就发了下来。
浮票就是准考证,也是考生的身份证。
颁发浮票,其实是考试的第一道程序。意味着考生已经有参加乡试的资格,可以凭借浮漂,来两京或者省城考试了。
朱寅看到自己的浮票之上,写着自己的姓名、籍贯、年纪、学校。
拿到了浮票,意味着朱寅真正拥有参加乡试的名额。
接下来,就是等考官的消息了。
考官分为外帘官和内帘官。
巡按监督考试,就是最重要的外帘官。考官们当然就是内帘官了。
朱寅一边加紧复习,一边每日等候主考官的消息,感到日子过的很慢。
……
八月初。
终于有消息传来:北京内阁会议之后,正式下了题本,大宗伯(礼部尚书)午门宣旨,应天主考官已经正式任命了。
应天主考官是左春坊左庶子兼翰林院侍读学士,刘元震。
副主考是詹事府司经局洗马王祖嫡。
按制,内阁题本一下,主考官五日内必须离京,期间不得见客。
考虑到应天和各省距离北京的路程不同,各省主考官的任命题本,时间也不同。
实际上,万历十三年之前,各省、应天乡试的考官,可由巡按御史从各地府学教官中选取,朝廷未必派京官充任主考官。
可见巡按御史之权是多么强势。那时候,巡按御史才是真正的主考官。
可因为有舞弊行为,万历十三年开始,朝廷改了规矩。
虽然巡按御史仍然现场监临考试,可以选取同考官和提调官,但两位主考官必须由中央派京官担任。
所以,乔壁星虽然是应天巡按,却已经没有任命乡试主考官的权力了,只有四位同考官、一位提调官是他任命的。
万历十六年,八月初五,从北京南下的应天戊子科乡试主考官王祖嫡等人,秘密来到南京。
巡按御史立即带着提调官,出城迎接主考官,然后按外官来南京的制度,一起去孝陵祭陵。
祭陵之后,提调官引导考官们进城,立刻进入贡院中的公馆,然后按照规矩“锁贡”,巡按监督贴上封条。
从今天起,一直到月底放榜,考官们不许出贡院一步,吃住都在贡院中的考官房,严禁离开。
然后,五城兵马司的兵马一围,应天府、江宁县的衙兵也严密监视。
外界也严禁有人进入贡院,一张字条都不许传出贡院。
贡院四周有四座高大的瞭望楼,上面有官军瞭望,俯瞰整个贡院,监视舞弊之事。
这就是始自宋代,沿用至今的“锁贡”制度。
至于乡试出题,也大有讲究。
四位同考官抓阄,抓到阄的同考官,将四书各分为若干断,然后呈现给主考官。
主考官从若干段话中,各选出一段话,圈为考试范围。
然后,四位同考官在从几段话中,各出一道题,总共十六道题。
这十六道题,再呈给主考官。主考官选出三道题。这三道题,就是首场最先考的“四书义”。
但是这三道题虽然都出自四书,可重要度又不同。最先考的一道最为紧要。
也就是说,三场考试是首场最重要。而首场考试,又是首题最重要。所以,最权重的一道题,就是首场首题。
五经义出题程序,和四书差不多。只是五经义是选考题,总共二十道,每经各四道,考生只需选治一经。
朱寅的五经,选治的是《诗经》,因为诗经他最熟悉,理解最精微。
朱寅作为穿越者,对本年应天乡试的了解,只知道首场首题出自《中庸》。所以他的复兴重点是《中庸》。
这是他的第一个小优势。
第二个小优势,是他属于国子监的考生。为何这也是考试优势?
因为国子监的考生,录取概率比府学、县学的秀才高。高多少?高一倍。
监生的考卷,编号和秀才不同,卷头编号带“皿”字,所以又被成为皿字卷。
南直隶录取一百三十五名举人(解额),监生出身的考生只录取三十人。可问题是,秀才的数量远超监生啊。
有这两个小优势,朱寅感觉有六成把握能中!
随着三年一次的秋闱大比到来,整个南京城不但更加热闹,也陷入了一种紧张兴奋的气氛中。
勾栏、客栈、画船、酒楼的花灯和对联,也换成了“高中”、“金榜题名”等科场喜庆的气象。
即便是大街上的乞丐,看到读书人也换了文雅的乞讨词:“相公吉祥高照,文曲星下凡,公侯万代…”
整个朱家都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就是兰察等几个女真人,在了解到乡试的重要后,也祈求佛朵妈妈,保佑额真高中。
甚至偌大的青桥里,很多人也在关注朱寅、顾起元等几个参加乡试的人。
顾起元和朱寅不同。他对于复习功课并不积极,心思仍然在金石研究上,却又让赵婵儿无可奈何。
赵婵儿数落丈夫道:“同样有机会参加乡试,你看看稚虎,小小年纪就如此刻苦,当真是又聪明又勤奋。你倒好,竟是一点也不急。”
顾起元说道:“这种事情急不得。只看造化了。我火候已到,四书五经早就无须再学。不需要再像稚虎那么努力复习。中不中就看运数了。”
赵婵儿知道他说的很是道理,也无法反驳。
这几日,夫子庙、文昌庙都是人满为患。
无论是南京城中的学生,还是南直隶其他州县的考生,以及他们的家人,都去夫子庙、文昌庙上香,祭祀孔子和梓潼神。
宁采薇也带人去夫子庙、文昌庙祭祀孔圣人、梓潼神、
因为乡试是全国同一日期,所以如今整个大明,都在围着秋闱大比打转。
八月初六,朱寅和顾起元等人,带着买好的卷纸,一起进入皇城,去礼部衙门“印卷”、“登记核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