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明 第262节
里面有个少年出来说道:“两位官人,我家小主人一心只读圣贤书,为了备考闭关不出,实在不便见客啊,早就吩咐闭门谢客了,就是我们也难以见他。”
张世勋咬牙,恨不得一脚踢过去。
在青桥里,他亲自持贴上门,居然吃了闭门羹!
从来未有事!
张世勋脸色阴沉,捺住性子说道:“既然他闭门读书,那就请宁小娘子相见,也是一样的。”
“不可。”那少年摇头,“我家娘子金贵,大家闺秀,怎么能见外人呢?两位请回吧。”
刘元初冷哼一声,“好的很!今日躲着不见,看他们躲到何时!到时想见我等,怕是求之不得,追悔莫及了。勿谓言之不预也。”
那少年却是混不吝般的一笑:“悉听尊便,恕不远送。”
两人的家兵都随船走了,武力空虚,也不敢硬来。他们看到朱家门口的僮家武士,只能悻悻离开。
然而第二天,又一个消息传来。
“公子!”管家一脸苦笑的进来禀报,“外面来了很多流民,堵着大门乞食,足有七八百人,说是镇江来的,还是我们请的。”
“胡说!”张世勋大怒,“他们找死么?敢来张家聚众乞食!不是让他们去朱家么!怎么来我家!”
管家哭丧着脸,“小人也不知道啊,明明说好了去朱家乞食,怎么冲我们来?”
刘元初脸色铁青,“张兄,这是朱家捣鬼了,流民渠帅被收买反水了。如今你我两家护卫登船走了,防卫空虚,挡不住大股流民。”
这些镇江流民,往往好几百人一伙,拖家带口的,号称只乞讨不造反。
可是他们走到哪里,就吃哪里的大户,也令人头疼的很。
不同的流民渠帅,还相互联络,同气连枝。官府也不敢镇压,怕他们聚众造反,只能安抚绥靖。
就算此时两人请官兵来,官兵也不好直接镇压驱赶。
得罪了流民,以后反而更麻烦。
听说刘茹国都造反了,谁还敢激怒这些流民?激起了民变,责任谁来担?
两人面面相觑,都想到了一句话:“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给他们!”张世勋脸色铁青,“给他们三天口粮,不要让他们冲进大院!该杀的流民!”
“三天口粮?”刘元初冷笑,“这些镇江流民既然来了,是不会罢休的,这点口粮打发不了!”
“还是请他们的渠帅来谈谈,让他开个价,带着流民去吃朱家!”
张世勋立刻派管家出去,请流民渠帅进来喝茶。
然后对方居然不进来!
说是要进一起进,有福同享有祸同当。
张世勋和刘元初想不通,这流民渠帅怎么这么听朱家的话,为何能被朱家收买,不能被自己收买?
朱家到底用了什么迷魂汤?还是抓住了对方的把柄?
接下来几天,流民一直堵着两家大门,要吃要喝。吃饱喝足就去搭建棚子睡觉,饿了再来。
他们明显就是来整两家的,欺负两家防卫空虚。他们不仅要吃要喝,还要吃香喝辣。
短短几天,两大家族就不厌其烦,却又无可奈何。
而应天知府的消息却迟迟不到。
到了第五天,又一个消息传来,让张世勋惊怒不已。
有人告他纵火杀人全家,巡按御史已经下了传票,派人来传讯自己了。
官差很快就到!
正当张世勋不知所措之际,又一个可怕的消息传回青桥里。
七天前,载着价值三十万两银子的货物的船队,在崇明岛海域被海盗打劫。
三百多个家兵,全军覆没。
所有的货物,全部被海盗抢走!
还有一个传言已经沸沸扬扬,说张家和刘家勾结两局太监,倒卖交给宫里的贡缎!
得知消息后,两人面面相觑,都是呆若木鸡。
这是一个骗局!
张世勋忽然惨笑起来,“哈哈哈!《子牙弃官》!好个《子牙弃官》!狗屁上上签!”
PS:今天就到这里了,蟹蟹,晚安!
第166章 八月秋闱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仅仅一天,就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青桥里的张家和刘家出事了。
两家不但涉及走私出海,还勾结两局太监,倒卖御用贡缎。
更可笑的事,两家满载货物的走私商船,居然在崇明岛海域,被海盗杀人劫货。
不但价值三十万两的货物损失,还死了三百多个家兵。光是抚恤银子,就要两三万银子。
张世勋还涉嫌纵火杀人,已经被巡按御史鞫问,三件罪名一起审。
知道的人都明白,两家这是完了。
就是张家之主张贤易的官位,都会受到儿子的影响,被弹劾是必然的。
最轻也是一个治家不严,教子无方。刚刚到手的山东按察使官位,怕是没有坐热就要挪窝了。
随即,刘元初也因为涉及倒卖御用贡缎、走私出海两罪,被江宁县收监。
张、刘两家的话事人,一天之内都被抓走。
两人刚被抓走,之前还好好乞讨的流民们,居然冲进两家大院抢劫财物!
他们的理由是,张家刘家犯了事,为富不仁,藐视王法,发的都是不义之财,竟敢卖皇上的东西!
两家的家丁都覆没在海上,哪里能够挡住大股流民?
还来不及报官,就被流民冲入内院,看到值钱的东西就拿。
字画、瓷器、古玩、屏风、家具…什么值钱就拿什么。
两家的族人手持兵器,死死守住银库,才保住银库没有被打劫。
大股流民在两家抢了半个多时辰,简直将两家除了银库之外的贵重家私,洗劫一空!
胆子实在太大了。刘家也就罢了,可是张家大院却是山东按察使的宅子啊!
好在流民们似乎早有商量,没有杀人放火,也没有强暴妇女,只是抢东西而已。
更要命的事,有人带领一群流民,冲击了两家的账房,抢走了两家放高利贷的借据,都是欠债人盖了手印的。
这些高利贷借据价值数万两本金,涉及欠债者上千人。
等到流民们呼啸而去,原本华美奢侈的庭园,简直被搬空了。
损失极其惨重,难以估算!
很多女眷嚎啕大哭,哭天抢地,撕心裂肺。
她们的首饰,都被薅走了啊。
天呐!天杀的强盗!
临时顶替两人当家的兄弟叔伯,此时却毫无掌管家事的喜悦,因为他们接手的是个烂摊子!
如今,就是两家的佃户和荫户,也被朱家银行的低息放贷吸引,抛弃了两家。
有了朱家撑腰,那些佃户再也不怕他们了。
…
消息传出,之前和两家合作的货主,争先恐后的上门,要求两家立刻兑现货款。
被海盗打劫的走私船,有他们价值十几万两的货物啊。
眼见两家要倒霉,很可能会因为“奸党”之罪被抄家,他们再也顾不得交情了,纷纷要求立刻交出货款。
因为之前的货物是张家、刘家向他们买的,只是还没有给钱。两家本来是等货物运到崇明岛换回银子,再给他们的货款。
可是如今,货物被抢了,家丁死了,银子没有换回来一两,还要还货主的钱!
两家族人简直欲哭无泪!
祸不单行,雪上加霜啊。
货主们眼见两家人不给银子,生怕官府抢先一步,封了两家的银库。
于是这群本也是豪绅的人也狠了心,他们拿着欠条,以欠债还钱为名,趁着张世勋和刘元初被抓走,直接带家丁硬闯进去,强行打开两家的银库,了结债务。
他们倒也没有多拿,只拿走自己应得的货款。
可如此一来,两家的银库就少了十几万两。
然后第二天,镇守太监田义的命令就到了。
以张刘两家倒卖宫中贡缎、犯法走私为名,查封两家的账本、银库,封印内院,将两家族人全部迁到前院暂住。
同一天,巡按御史乔壁星、南京右副都御史王用汲,一起上疏弹劾新任山东按察使张贤易。
乔壁星的言辞非常严厉,直接就是:
“其子所作所为,国法难容,既怙恶不悛,为非日久,绝难以教子无方之过,代其纵容姑息之罪。即便指使教唆其子为恶,亦未可免也…”
意思是,张世勋的所作所为,张贤易不是教子无方那么轻飘飘,要么是姑息纵容,要么就是他教唆儿子。
乔壁星可是巡按御史,他的分量很重。这道弹劾一上,加上田义和王用汲的弹劾,张贤易就算不罢官革职,也会被降级。
他如果要脸,就会因为儿子的事情,引咎辞官。
按照大明官员的习惯,张贤易多半会以退为进,引咎辞官,再谋划起复。
所谓倒卖贡缎、犯法走私等罪名,很多人都在干,其实可大可小,就看是不是被抓,是不是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