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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明 第456节

  等到常洵当了太子,再杀了恶人以谢天下,给朝野一个交代,他就还是圣明之君。

  当年祖父对付严家父子,便是如此。

  ……

  北京西南二十里,良乡驿之北的枫亭。

  此时已经夜幕降临,官道上行人稀少。可此地却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周围还簇拥着十几个劲装骑士。

  亭中还有两个女子在温酒,烤肉。

  十几盏灯笼照着,加上十四的圆月,枫亭内外犹如白昼。

  北京城的一更钟鼓声悠悠传来,一位骑士的坐骑忽然仰头嘶鸣。

  “主公,夫人。”另一个骑士指着北方,“有一队人马到了,应该就是田公一家人。”

  “知道了。”马车中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随即,一对璧人般的少年少女,就不疾不徐的从马车中出来。

  紧接着,一条油光水滑的大黑狗,就跟着跃下马车,四只毛蹄子一着地,就惬意的伸了一个懒腰。

  然后马车中又跳下一只粉嘟嘟、奶萌萌的小娘子。

  这三人一犬,当然就是朱寅、宁氏姐妹、小黑。

  他们夜晚出现在良乡驿附近的枫亭,是为了给田义一家送行。

  皇帝口谕,让出狱的田义当日离京,不可逗留,对老臣十分绝情。

  田义黄昏时才出狱,接到口谕只能赶在城门封闭前,连夜率领家人出城,都没有机会在家过夜,就被迫仓促离京。

  于是,朱寅等人立刻提前出城,在田义必经的枫亭等候。

  此时,深秋的夜雾之中,果然出现朦胧的灯光,隐隐传来銮铃声。

  应该到了。

  很快,几十个奴仆簇拥着几辆马车出现在眼前。这队人马死气沉沉的,打着的灯笼上,赫然是一个田字。

  他们来到枫亭,看到等候的朱寅等人,都很是意外。

  “姑母大人!”宁采薇喊了一声,就提着裙裾环佩叮当的小跑着上前。

  “采薇?”车帘掀起,宁氏探出半张脸,额间原本贴花钿的位置空落落的,倒显出两道深刻的悬针纹。

  宁采薇险些没认出姑母。记忆中总簪着累丝金凤的贵妇人,如今只松松绾着圆髻,倒衬得耳边那颗朱砂痣愈发鲜红。

  “姑母。”宁采薇上前盈盈道了万福,“孩儿给姑母请安,姑母受惊了。”

  “真是采薇啊。额的儿呢…“宁氏想笑,可嘴角却像被细绳扯着往下坠,眼泪夺眶而出。

  宁清尘也上前道:“孩儿给姑母请安!”

  “好好!清尘也来了,额真是高兴啦…”宁氏泪目笑了。

  “没想到这都出了北京城,还能看到你们呐!之前还念叨,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你们…”

  后面一辆车上,田义也被扶着下来,他一身靛蓝直裰空荡荡挂在身上,就像一个乡野老儒。

  这位曾代天子批红的权宦,此刻腰背佝偻了很多,面目浮肿,鸡皮鹤发,明明五十几岁的人,却像是六七十岁。

  只有一双沧桑的眼眸,仍然深邃沉静。

  “姑父大人。”朱寅上前行礼,“孩儿知道大人必经此地,是以在此恭候。”

  宁采薇和宁清尘也一起对田义见礼。

  “稚虎,额知道你在等额。咳咳…“田义咳嗽着说道,惊飞了车顶上的一只乌鸦。

  “老夫如今是戴罪之身,丧家之犬,难得你们宅心仁厚,重情重义,还在此相送。”

  在此遇到朱寅和宁采薇相送,也是他最大的慰藉了。

  稚虎和采薇真是仗义,他没有看错人。

  “稚虎兄弟!”田义过继的儿子田正跳下马背,“事情额都知道了!是你派人给李家送了三万两银子…”

  朱寅摆摆手道:“表哥不用再说了,这是小事!别说几万两银子,就是几十万两,我也不能不顾姑父大人的安危。你要是说谢,那就不用了。”

  田正神色感慨万端,“好,好,额不说了。患难见真情,患难见真情啊。”

  父亲回家之后,几人一碰头,就知道朱寅在暗中出了很多力。

  这才能让父亲没有在诏狱遭到酷刑逼供,而且两天就有惊无险的出狱了。

  稚虎是田家的救命恩人呐。

  最后一辆马车上,谢琅嬛也梨花带雨的出来,分别和朱寅等人见礼。

  她之前是掌印太监的儿媳,也是顶级的高门贵妇了。可是一夜之间就零落至此,怎不令人唏嘘?

  “秋深露重,姑父饮些热酒罢。”朱寅道,“咱们就在这枫亭喝几杯,就当为姑父姑母大人践行。”

  对随从吩咐道:“亭中摆酒!”

  “也好。”田义点头,“额正好也有些要紧的话告诉你。不如就在今夜说与你听。除了你,其他人也信不过。”

  他忽然指着枫亭,语气感叹:“记得当年,额在此送冯保,也是这般天气,也是这个时节啊。”

  ……

  谁也想不到,朱寅会和田义在枫亭夜饮。

  几人围着亭中的圆桌坐了一桌子,有酒有菜。宁氏见了又是高兴又是伤心,垂泪道:

  “说起来为了避嫌,咱们很久没有聚聚了,平时往来也是偷偷摸摸。今天倒好了,走时还能凑一起吃个团圆饭。”

  宁清尘毫不伤感的说道:“姑母莫要伤心,好好疗养身子,以后相聚的日子多着呢。”

  宁采薇也道:“是啊姑母,这次回关中也是回归故里,就当在故乡歇息几年,再吃吃关中的粟米,看看长安的风景。迟早,孩儿会去关中看你们。”

  田义喝了一杯酒,对朱寅说道:“稚虎,你代替田家和李氏接洽,给了他们什么许诺?不止是几万两银子吧。”

  朱寅点点头:“什么都瞒不过姑父。实不相瞒,孩儿派人替田家许诺,救出姑父以后,就将田家在保定府的三个庄园,江南的一个茶园,全部送给李家。”

  “你做的对。”田义很是欣慰,“那就遵守诺言,给他们!”

  “稚虎啊,临别之前额有些话要告诉你,也有些事要交代给你,涉嫌机密,不可不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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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报恩书

  朱寅给田义斟了一杯秋露白,说道:“姑父有话请讲,孩儿洗耳恭听。”

  田义屏退自己的奴仆和朱寅的护卫,说道:

  “稚虎,额有三件事要交代与你。本来额给你留了密信,可你既然来送额,额就亲口告诉你。第一件事是张鲸!”

  “张鲸?”朱寅眼睛一眯,心道果然如此。

  宫中最新的情报显示,皇帝和郑贵妃收了张鲸的贿赂,已经决定起复几年前被罢黜的张鲸,接任司礼监掌印太监之位。

  皇帝和郑氏打算利用阴险狠毒的张鲸,取代正直厚道的田义,来和百官打擂台,为爱子朱常洵争取太子之位。

  在朱寅这个穿越者看来,万历也受到蝴蝶效应的影响,比原本的历史上“开窍”了一点,开始学习他的祖父嘉靖,利用恶人为代理人对付百官了。

  这可不是好兆头啊。

  原本历史上,张鲸被百官弹劾赶走后没有机会起复,再过几年就会郁闷而死。可是如今,他居然要取代田义,重回司礼监了。

  田义继续说道:“额在西山建了善云寺,那是额的佛前替身道场。在佛寺香客院最西边的松树下,额埋了一个铜匣,里面是张鲸当年给额的报恩书。”

  “这是他在关帝面前用血书誓言写下的报恩书,不管是老夫本人还是老夫的什么人,只要持有他的报恩书,就是他的恩人。他是很在乎这一套的,绝非儿戏。”

  “张鲸的报恩书?”朱寅大感意外,没想到田义还对张鲸有恩。

  田义点点头,语气有点感慨。“张鲸是个不择手段、睚眦必报的奸佞之臣,所以当年朝臣想方设法弹劾他,逼得皇上罢免他。可是张鲸百丑一俊,有一点值得信赖,此人最信奉关二爷,知恩必报。”

  “他曾经是严嵩的宫中党羽,暗中为严党传递宫中消息。严嵩倒台后,世庙要杖毙他,是额大着胆子为他求情,世庙才饶了他一命。算起来已经二十七年了。”

  “这是额第一次救他。额之所以救他,是因为那时他才二十出头,来日方长,希望他能改过自新。”

  “因为此事,他暗中以额为恩主,但额从未指望他报答,也一直和他保持距离。”

  “后来,他又攀附了上了先帝,成为皇上的大伴,飞黄腾达。张居正死后,他更是成为秉笔太监提督东厂。”

  “他在司礼监专横跋扈,为所欲为,得罪了外朝百官,皇上只能舍弃他。他失势之后众人落井下石,有人要他的命,又是额派人保了他一命。否则,他焉能活到今日?”

  朱寅道:“这么说,姑父救了他两次。第一次也就罢了,第二次为何又要救他?”

  田义笑道:“稚虎你心灵剔透,也不是外人,倒是猜猜看。”

  朱寅想了想,“姑父终究想着皇家,想着皇上,并非真的心向外朝,所以留着张鲸这把刀,有朝一日能帮助皇上制衡外朝?”

  说到这里,朱寅不禁为田义的苦心和心机感到惊讶。

  如今朝野包括皇帝,都以为田义虽是内臣,却心向外朝。

  谁知这根本不是田义的本心。田义从始至终都死心塌地的忠于皇帝,他和文臣虽然走的很近,其实就是虚与委蛇的迷惑战术?

  难怪,这几年皇帝能坚持不立朱常洛为太子,甚至拒绝外朝要求朱常洛读书的众议。原来,是田义在暗中顶住了压力,他是隐藏最深的支持皇帝自主立太子的人!

  否则,皇帝早就扛不住外朝的压力了。

  讽刺的是,皇帝居然不知道田义的忍辱负重,不知道田义“身在曹营心在汉”,不知道田义对他有多么忠心。

  朱寅苦笑道:“原来,姑父不是支持常洛的。姑父大人,你可是把我们都骗了。直到眼下,朝臣们还以为你是拥护皇长子的。”

  田义叹息一声,“稚虎啊,你真是聪明过人啊。不错,老夫既不支持皇长子,也不支持皇三子,老夫支持的是:皇上想立谁就立谁,这是皇上自己的家事,群臣不可置喙。”

  “所以,老夫才第二次救张鲸,留下这把锋利的刀,替皇上对付外臣。”

  “你也是文臣,老夫是内臣,按理说这些话老夫绝对不会告诉你。可是…”

  “可是老夫在诏狱两日,夜不能寐,想了很多。老夫想明白了一件事,到底是最应该忠于大明,还是最应该忠于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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