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军事历史 > 嫡明

嫡明 第59节

  他们终于改变了戚继光的命运。戚继光身体和心理健康好转,度过了鬼门关,很可能就是长寿的命。

  当下几人牵马拉车的来到门楼轩昂的太白楼。

  门外两边栽种着几棵招财的银杏树,下面早已经坐着好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面前放着破碗。

  有的碗中有几个铜钱。有的碗中空空如也。

  有的乞丐靠着柳树,自得其乐的捉着虱子。只要捉住了,那就对不起,裂嘴一笑就扔进嘴里,咯嘣一声。

  但更多的乞丐,则是眼巴巴的望着酒楼门口,等着里面的客人吃饱喝足出来。

  果然,朱寅等人刚要进门,里面就出来两个士子模样的青年。

  其中一人手中拿着几个包子,不等乞丐们扑上来,就主动扔了出去。

  几个乞丐的动作十分敏捷,就像是被投喂的野兽,熟练精准的接住了包子,看都不看就往嘴里塞去。

  他们也不道谢,甚至都不看施舍者,只是对付口中的包子。

  没有抢到包子的同行,却是恶狼般凶狠的瞪着他们,喉头滚动。

  “飞白兄。”另一个士子冷笑不已,神色有点刻薄,“这种妇人之仁,又有何用?”

  “他们有手有脚,却乞讨为生,不就是太祖爷眼中的‘逸夫’么?哼,这要是在国初,他们是要治罪的。”

  “逸夫?”被称为飞白兄的士子不到二十,生的身躯伟岸,器宇轩昂。

  他摇头道:“逸夫又如何?国朝虽大,黎民虽多,安有人真愿乞讨为生?”

  “嘉宾兄,若这也算妇人之仁,那你也太看得起我。”

  说完,举步就走。

  朱寅扫了一眼那个“飞白兄”,不禁若有所思。

  正思索间,里面又迎出来一个青衣小帽的知客堂倌儿。

  他见到众人衣冠楚楚,车马簇簇,心知是舍得花钱的,堆着一脸憨笑唱喏道:

  “各位客官爷们,这大热天的,赶路辛苦!”

  “快请进吧!”

  说完喊道:“马夫!”

  里面冲出两个伙计,一起上前牵着马,进了院子。

  进了前院,才是酒楼。

  朱寅扶着戚继光,宁采薇抱着妹妹,咯噔咯噔的上楼,却见楼上已经快坐满了。

  众人选了一个靠窗面河的雅座,刚刚坐定,就听到傍边桌上有个士子模样的酒客大声说道:

  “说是去年十一月以来,陛下就开始怠政,断断续续不临朝了。大半年来,就连政府(内阁),都没有被传召几次。”

  “你们说说,这是好兆头么?陛下是要学世庙么?”

  “江陵当国时,都说江陵霸道。江陵死后,又说他是奸相,差点开棺戮尸。”

  “可是为何奸相死了好几年,反而国事日非?那么,到底谁错了呢?”

  “你醉了!”旁边桌上有陌生人好心提醒道,“阁下不要浪言,免得祸从口出!”

  话刚落音,角落里站起来一个气息阴郁的皂衣男子。

  他一站起来,其他地方也站起来几个闲汉一般的人。

  他走到那醉醺醺的酒客面前,取出一块乌木牙牌,声音温和的低声说道:

  “锦衣卫办案。劳烦尊驾,随俺走一趟吧。”

第52章 客栈

  一说锦衣卫办案,整个大厅的酒客,全部停杯住箸,不约而同的看向这边。

  厂卫遍布天下,凡水陆要冲,名城大邑,密探无处不在。

  一有“妖言”,即刻缉拿,以钳制言论为常务。

  此时,随着锦衣卫出面办案,原本热闹的酒楼顿时鸦雀无声。

  戚继光神色漠然,冷眼旁观,显然对锦衣卫很是反感。

  朱寅见到自己的古代同行,心中暗自鄙夷。

  你们这些密探,除了钳制言论,禁锢思想,镇压异己,罗织罪名,锻炼成狱,严刑逼供,勒索钱财之外——

  还会做什么?

  你们懂个屁啊,专门对付自己人。

  蒙古诸部的情报知道么?南洋各国的情报知道么?日本的情况知道么?

  更别说来东方殖民,破坏大明宗藩体系的西班牙、荷兰、葡萄牙人了。

  你们连西南土司、沿海走私、各地榷税、隐匿人口等国内重大情报,都搞不清楚啊。

  和你们的主子一样,既无能又贪婪。

  你们的主子养着你们这么多鹰犬,其实也和聋子瞎子差不多,被内外欺骗,左右蒙蔽。

  你们真的给这一行丢脸。

  你们要是业务及格,还能让蒙古蹦跶两三百年,最后让关外女真做大?还能稀里糊涂的丢掉三宣六慰?

  你们连日本国主是谁都不清楚。朝鲜王国的政变你们别说阻止,事后很久才知道。

  一群废物点心。

  当然,责任也不在你们,在你们的主子。

  宁采薇的小脸也清冷如冰。她历史是不好,但也知道厂卫是干什么的。

  维护统治没错,毕竟是暴力机器。但是能不能不要光盯着国内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光盯着臣民百姓?

  大航海都上百年了,西方列强都来到眼皮子底下了,日本过几年就要‘干大事’了,你们能不能专业点?

  都什么玩意儿。

  一群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的蛀虫。

  正在众人替那“狂言”士子担忧之时,却见那士子放下酒杯,斜乜着锦衣卫密探,神色讥讽的扫了一眼牙牌。

  “你是哪个卫所的?还是来自京师的东司房、西司房?”

  他的语气满是轻蔑,似乎连锦衣卫中的东、西两司房都不放在眼里。

  “哦,你不是东、西两司房的,所以你…不是东西。哈哈哈!”

  他此时已经有了酒气,不但夷然不惧的骂人,还肆无忌惮的纵声大笑。

  奇怪的是,和他同桌喝酒的两个青年士子,也是面带微笑,神色不屑,全无一丝畏惧。

  “你…”那要办案的锦衣卫密探,眼见此人如此狂妄,不禁脸色凝重起来。

  他虽然很生气被骂不是东西,可气势反而弱了下去。

  酒醉士子一脸戏谑的咯咯说道:

  “你以为还是国初么?还是以为,陆炳那混蛋还没死?”

  “真以为这大明朝的天下,还能任由你们胡来?不知道谁说了算?咹?!”

  他取出秀才的功名牙牌、浮票,以及北雍的监照,在锦衣卫密探面前一晃。

  “看清楚了么?小爷姓赵。”

  “兖州祖父母(知府)赵公讳凤梧,是我伯父。山东曾祖父母(布政使)粟公在庭,是我岳父。”

  “朝中吏部赵侍郎讳志皋,是我祖父。听清楚了么?”

  那锦衣卫密探看着他的功名牙牌和北雍监照,不禁感到两腿发软。

  这个青年士子,居然是吏部侍郎赵志皋的孙子、山东布政使粟在庭的女婿!兖州知府的侄子!

  吏部侍郎这种文臣,别说自己一个小旗,就是京师中的指挥使,那也得罪不起啊。

  相公们一句话,戚少保这等大人物都要罢官夺俸,别说指挥使了。

  “原来是赵公子,小人…”这锦衣卫密探顿时露出卑躬屈膝的笑容。

  他赶紧从傍边桌子上拿起一个酒杯,斟满一杯酒,“小人得罪了,有眼不识泰山,自罚三杯!”

  说完也不等对方说话,就连干三杯。

  “滚吧。”赵公子淡淡吐出两个字。

  “是。”那锦衣卫密探拱手行个礼,就狼狈无比的带着手下离开。

  他一离开,很多人都哄然大笑,看向那赵公子的眼神,又充满了敬畏。

  朱寅的小脸上也毫不掩饰的露出鄙夷之色。

  既鄙夷不干人事、欺软怕硬的锦衣卫密探,也鄙视我爹是某某的高官子弟。

  皆为晚明奇观,实为一丘之貉。

  这一幕他也毫不意外。

  锦衣卫的权威,自从指挥使在朝堂上被文官活活打死,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随着文官势力越来越大,明初令百官闻风丧胆的锦衣卫,在文臣面前开始夹着尾巴做人。

  成化皇帝为了提振锦衣卫,增设了东司房、西司房,却也无济于事。

  眼见锦衣卫吓不住人,成化只好又搞出一个西厂。

  直到嘉靖时期,因为老道士极其宠幸锦衣卫都督陆炳,这才使锦衣卫的声势又煊赫了几十年。

  到了晚明,文官对厂卫的打压更加厉害,哪怕厂卫老板司礼监掌握批红大权,厂卫的势力也每况愈下。

  后来魏忠贤上台,厂卫声势大涨,那其实只是回光返照,垂死前的疯狂罢了。

  魏忠贤一死,厂卫彻底被文官踩在脚下,再也无法翻身。

  《中国古代情报史》的结论是:明朝厂卫之所以式微,根本原因在于,虽然有皇帝的极力支持,但它极端反动。

首节 上一节 59/634下一节 尾节 目录txt下载

上一篇:高衙内的恣意人生

下一篇:返回列表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