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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文豪 第22节

  “你很喜欢文学?”

  “只喜欢文学。”

  “伱写过什么作品吗?”

  王子虚的脑海里首先闪过在文暧写过的那些脚本,最终摇了摇头,把这想法从脑海中赶出去,说:

  “只写过几个短篇。”

  “写的是纯文学?不是网文?”

  王子虚站住脚步,想了一想文暧到底算纯文学还是网文,随后坚定地说:

  “纯文学。”

  “现在还在坚守纯文学阵地的,真的不多了,还挺难得的。你的作品发表在哪里?我去瞻仰瞻仰。”

  王子虚空洞地转头看向她:“没发表过。”

  宁春宴捂嘴嗤嗤地笑了,笑得像曹爽得知司马懿中了诸葛亮的空城计。

  笑了一会儿,她说:“我就知道你没有发表过,全身上下都写著郁郁不得志,我见过的没出头的文学爱好者,都是你这样的。”

  王子虚感觉她是特地来嘲讽自己的。如果她是故意要搞自己的心态,王子虚只能承认她很成功。他问道:

  “那成功出头的是什么样的?都是你这样的吗?”

  保时捷卡宴里的宁春宴微微坐直了身子,略带骄傲地说:“当然不是,我是独一无二的。”

  王子虚想说我也是独一无二的。但是他又不好意思说。像他这样的人,就算独一无二,也不是什么好方向上的独一无二。没有谁稀罕像这样独一无二。

  宁春宴说:“不过,你在没出头的文学爱好者当中,也是比较奇特的那一类。

  “郁郁不得志的郁也有很多种,大多都是躁郁,觉得自己天下第一,恨不得拽到天上去,其实连真正名家的脚指头都够不到,前期豪言壮语,被打击过后沉默不语。

  “但是你属于那种比较稀有的抑郁的。抑郁到我都无语了。我们在办公室里讨论你的时候,你是什么心情?悲愤?骄傲?还是偷著乐?”

  王子虚说:“说实话我没什么心情。子曰,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宁春宴说:“那看来就是悲愤了。”

  卡宴碾过地上细小的树枝和香樟果,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

  王子虚没有跟宁春宴争辩的心情,越争越感觉自己就像悲愤的孔乙己,什么“君子固穷”什么“者乎”。

  他忽然醒悟了,原来这些都是宁春宴的奸计。她就是想看自己争辩的样子。幸好他没上当。

  宁春宴笑著拨开垂到脸庞的头发,清了清嗓子:“我其实是来跟你说,梅主任其实还挺欣赏你的。”

  “是吗?”

  “你走后,他背地里夸了你好久,”宁春宴说,“也骂了你好久。”

  王子虚说:“我让他失望了。”

  宁春宴说:“我能理解你。”

  “嗯?”

  “我也不喜欢社交啊应酬,就喜欢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搞点自己喜欢的事。我跟沈清风那种人聊起来,就感觉浑身不自在,说实话,我觉得他是个……”

  她用嘴型比了个粗俗的词汇,王子虚大惊失色,想不到她这样的淑女也会说这种词。

  宁春宴接著说:“但是你又不得不跟他们聊。大家虽然名义上都是仙风道骨的文人,但场面上非常讲究,一个比一个睚眦必报,小手段多得吓人。要是一不留神得罪了一个,人家能在背后恶心死你。”

  王子虚说:“听起来挺无聊的。”

  宁春宴叹了口气:“是啊。挺无聊的。那么,得知了文坛的真相,你还愿意挤进来吗?”

  王子虚说:“愿意啊。世界上其他地方,也是这样的。”

  宁春宴笑了:“你倒是个妙人。”

  两人又走了一段,王子虚说:“我从这边拐弯,就回家了。”

  宁春宴又清了清嗓子,伸出手机:“那,加个微信?”

  王子虚说:“我已经结婚了。”

  宁春宴露出了被深深冒犯的表情,情绪有点不稳定:“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不礼貌!”

  王子虚惊讶道:“怎么了?”

  宁春宴一脸受伤:“我跟你要微信又不是……又不是图你身子。你手机里除了你老婆,就没其他异性?”

  王子虚步伐停顿:“有,我妈,我奶奶……”

  宁春宴一脸无语:“那我今天告诉你,不是所有跟你要微信的异性,都是想跟你搞对象!你这样真的很不礼貌!”

  王子虚内疚地拿出手机:“哦,那……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不加了不加了!你结婚了!我不配!”

  “你配。你配。”

  “我懂了。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你这个人是真的不会说话。”宁春宴一脸难以置信,“你这样的人居然会有老婆。”

  话虽然这样说,但最终两人还是交换了联系方式。宁春宴回到家,她那个退休的大学教授的爹正坐在客厅躺椅上看书,脸上架著老花镜。

  “爸。我回来了。”

  老父亲放下老花镜,用眼睛上缘盯了一眼一头扎进自己房间的女儿,悠悠问道:

  “今天跟梅汝成见面聊得怎样?有什么收获吗?”

  他没有得到女儿的回答,良久,女儿才从房间里走出来,递过来一张纸条。老父亲把纸条举起来,念出上面的文字:

  “卧看梅花冬月白,恍疑暮雪满前村。这是梅汝成写的?”

  宁春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宁老先生,以你多年的古诗文涵养来看,您觉得,这首诗怎么样?”

  宁冰儒举著纸条,反复吟诵,然后道:“只有一句诗,无法从思想和整体格调上去分析。又是现代人写的,格律也没什么好谈的。只谈意向,还是颇有古风味道的,但是太偏重于写景,没有多少深度,文字也不是很凝练。不过意境还是挺不错的。”

  宁春宴笑吟吟地问道:“那如果我告诉你,这句诗是半分钟之内写出来的呢?”

第35章 麦田外的守望者

  宁冰儒又看了一眼纸条,这次戴上了老花镜。

  “这是半分钟之内写出来的?梅汝成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古诗词功底了?他是当著你的面写的?”

  宁春宴背著手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是梅主任写的了?”

  “不是梅汝成写的?那是他们研究室的后生写的?他们府办什么时候这么有文学素养了?难道这就是沈剑秋的带动作用?”

  沈剑秋是大领导的名字。宁冰儒平时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他反复看著纸条感到惊喜。

  宁春宴收起了纸条,说:“爸,你就别瞎猜了,你就说怎么样吧?”

  “很不错。”宁冰儒言简意赅。

  宁春宴摸到他背后,伸出纤纤玉手,帮他揉著肩膀:

  “能够得到你这位南大中文系教授、前人文素质学部副部长、语文教材编写组组长、李白研究学会会长……”

  “够了够了够了。不要报菜名了,我们家住不下这许多人。”宁冰儒伸手阻止了女儿的彩虹屁。

  听到“报菜名”,宁春宴心念一动:“能够得到你‘不错’的评价,那位一定会欣喜若狂。可惜,我永远也不告诉他。”

  宁冰儒盯著女儿:“到底是谁?”

  宁春宴没有回答,回到自己房间“嘭”地关上了门,换起了衣服。

  宁冰儒摇了摇头。宁春宴出来时,已经穿上了睡衣,带领的蓝色条纹睡衣,上面还绣著小熊,小熊有两只圆溜溜的黑眼睛。

  脱下窈窕长裙,挽起了头发的宁春宴,就好像文艺复兴时期的圣母像,褪去了神性的光环,回归了人间。那是一种有别于先前的美。

  宁冰儒说:“你还要在西河待几天?接下来怎么安排?”

  “再待上一个星期吧。也没什么安排,就是明天还得去参加一个什么座谈会。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这边的文联肯定抓著我不肯松手,挺烦的。对了,妈呢?”

  宁冰儒说:“你妈去打麻将了。”

  他又拿起案头的书,说:“回来参加一些文联的活动也好,就当为家乡的文学做些贡献。西河虽然文风颇盛,但现在的年轻人,一代比一代浮躁了。”

  宁春宴没有答话。她并没有拯救文学的义务,不管是家乡的文学还是哪里的文学。她连自己的烦恼都有一大堆。

  宁冰儒说:“对了,你要是有时间,明天晚上留出来,我们去外面吃个饭?”

  说烦恼烦恼到,宁春宴脸色一变,说:“不会又是相亲吧?”

  宁冰儒脸上有些尴尬:“介绍个新朋友给伱认识认识而已,是你妈妈朋友的儿子,和你年龄差不多大,海归博士后,人很优秀,你们一定有共同语言……”

  “啊!——”

  宁春宴抱著头跑掉了,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她懒得听父亲念经。

  宁冰儒站在门外说:“你可以逃避婚姻,但你不能永远逃避婚姻,只要是人类,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屋里宁春宴没有回答,十分安静。用无声来表达自我的抗拒。

  宁冰儒摇了摇头,走了。

  宁春宴趴在床上,玩著手机,双腿竖起在空中摇晃,裤腿掉落下来,露出洁白匀称的小腿。

  她的文学风格十分前卫,冷峻、透辟,仿佛看穿有关人生的一切。但是在个人人生的重大抉择上,她却做不到像自己的文字那样纯理性派。

  而且,越是冷静,她就越觉得两个人的结合这件事,其中蕴藏著大恐怖。

  如果一定要选择婚姻,她宁愿对方是一个像野猪一样撞向自己的人。至少那样能让自己内心产生波动。

  但她至今为止遇到过的所有人,都太过循规蹈矩,都是遵从现实世界律令生活著的俗人。吃饭,睡觉,赚钱,取悦著他人,渴望著被取悦。

  俗人无可厚非。她也是俗人。但是她渴望浪漫。她有种预感,一旦和另一个俗人绑定,就会沦陷入无尽庸俗的生活里。那样一点也不浪漫。文艺复兴过去很多年了,但人类永远是浪漫主义的动物。

  她无法选择,也无法逃避。

  有这样一则寓言:两位心猿意马的年轻人找到苏格拉底,询问他如何才能收获幸福的婚姻。苏格拉底带他去了一片麦田,让他沿著田埂走一道,去挑一粒最大、最饱满的麦子。

  但是,一旦找到那粒麦子,就不能再更改了,哪怕之后见到了更大、更饱满的麦粒。而且,这条路只能走一遍。

  那几位年轻人出发了。第一位一直犹豫著不肯动手,总想著之后会有更大的麦粒,却错过了一粒粒好麦子,最后只能在结束前慌忙抓了一粒;另一位几乎是刚上路,就挑选好了他的麦子。

  最终两人回到苏格拉底这里,两人手中的麦子差不多大,但一个懊恼不已,另一个则一脸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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