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文豪 第28节
“她们觉得……被欺骗了?”王子虚问道。
左子良摇了摇头:“你觉得,如果她们觉得被欺骗了,那她们为什么想要见你?伱很想去见一个骗你的骗子吗?”
王子虚摇了摇头。
左子良说:“因为权力。她们在语疗的过程中,以为自己的情感是双向的,她们以为自己在‘交流’,但是她们发现并不是这样。
“如果是双向交流,取悦意味著臣服,但你不认识她们,她们单向被取悦,那么这种取悦就变成操控。她们不甘心被你操控,被你凌驾于她们之上。她们想要夺回自己的权力。夺回这种权力的唯一方式就是和你见面。”
王子虚默然无语。左子良总是这样。他总能通过一个形而上的哲学概念得出一个形而下甚至下流的结论。但是听起来又是那么合理。
叶澜双臂抱在胸前,不屑地耸肩一笑,坐姿优雅。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左子良掏出手机,说:“很简单,你成为语疗员。”
王子虚扬起脸,微微张嘴。
“只要你成为语疗员,亲自跟想要见你的用户语疗,她们就能夺回自己的权力,她们甚至还会渴望取悦你。根本不需要见面。”
王子虚说:“你确定能说服对方吗?”
左子良说:“我们现在就可以试一试。”
他说完,当场打开聊天软件,给对方发过去一段话。
王子虚瞥视到,软件里那个用户的昵称叫做“秋歌”。
左子良抠字的时候,叶澜对王子虚说:“你没有我想像中那种锋芒毕露的感觉。”
王子虚说:“我从来不是个锋芒毕露的人。”
叶澜说:“是吗?我看到那种很有才华的,都是伶牙俐齿,能说会道,咄咄逼人。你看起来不像是那么有才华的小王子。”
王子虚想了想,说:“可能是因为我运气不太好吧。”
左子良还在低头抠字交涉,叶澜又问:“你相信他吗?”
王子虚摇头:“我不知道。”
叶澜说:“他总是能讲出一些奇怪的理论。但是,很多时候他都是对的,错的时候很少。”
王子虚说:“这个我同意。”
叶澜说:“如果他的交涉成功了,你会加入吗?”
王子虚凝眉。他总感觉有些重要的尚未解决的问题还萦绕在心头。
“不用考虑了。”左子良举起了手机,“成功了。”
他把手机展示给两人看,“秋歌”简短的“可以”二字,证明了他交涉成功。
左子良站起来宣布道:“明天下午,你作为语疗员来亲自和这位用户语疗。她答应不会给我们捣乱,甚至说不定还会给你打赏很多钱。”
叶澜嘴角勾了勾,看向王子虚:“想不到你魅力还挺大的。”
左子良伸出手道:“那重新厘定一下身份吧,欢迎你加入我们,王董。”
王子虚说:“我想起来了。我不能入股。”
他说完,面前两人的脸色都变了。
“为什么?”
“我是事业编身份。根据《公务员》法规定,我不能持有商业性公司的股份。”
左子良和叶澜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这件事十分荒谬。
新《公务员法》是最近几年才修订的。在更早之前,事业编工资少,活儿也多,在体制内没人权,很多人都会在外面搞一二副业谋生,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因为他们这地方几乎没有什么捞偏门的手段,事业编更是含权量约等于零,所以对于以往那些事业编搞副业的情况,组织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新法出台后,事业编的工资整体提高了,但同时也更严格了。基本上杜绝了搞副业的现象。
叶澜说:“西河市这么多事业编,在外面持股搞副业的多了去了,谁会管你这个啊?再说了,你一个月四千块钱工资,犯得著这么规规矩矩吗?大不了辞了不就得了?”
王子虚摇了摇头:“不行。我老婆不会让我辞职的。她嫁给我就是因为我有编制,有身份,以后养老不用发愁。如果我跟她说要辞职,她会觉得我疯了。”
叶澜生气地放下双腿,道:“我们都没编制,你的意思是我们都疯了?”
“这不一样。”
左子良拦住了叶澜,冲她摇了摇头:“不要逼他。你不懂他,看我来说服他。”
他转向王子虚:“你单位规定不能显形持股是吧?那有没有规定你的亲戚家人不能持股?你一个小办事员,别人总不会查你爸妈查你老婆名下有没有公司吧?”
王子虚道:“那倒不至于。”
“那不就得了。”左子良说,“你随便找个信得过的家人,让他代为持股,收益归你,名字写他。不就得了?”
王子虚点了点头,嘴里挤出两个字:“可行。”
左子良笑了,转向叶澜道:“你知道了没?他是个文人。他爱财但执拗,克制又圆滑。他不是那种纯衡量经济利益的生物,你得用方法才能说服他。”
叶澜撇了撇嘴:“我反正是不能理解。我只是个俗人。哪里钱多,我就到哪里去。谁给的钱多,我就跟谁。就这样。”
左子良说:“世界既需要俗人,也需要文人。需要俗人的善变,也需要文人的固守,水满则溢,月盈则亏,阴阳相济,世界才能圆满。”
王子虚看向左子良:“那你又是什么人?”
左子良笑道:“我是流体。我可以变成任何形状,是阴阳鱼眼睛里的两个点,需要我变成什么人的时候,我就变成什么人。”
叶澜略显刻薄地说:“你是墙头草。”
左子良说:“我内心圆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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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王子虚走后。只留左子良和叶澜在包间里。
叶澜转头看向左子良:“你觉得他能行吗?”
左子良说:“他是小王子。他怎么可能不行?”
叶澜说:“你知道,其实你计划最关键的地方,不是对方相信他是小王子。而是对方相信他是小王子的同时,还并没有幻灭。”
她眨了眨眼睛。她是女人,所以她知道,女人是很容易失望的。
就比如,在她得知王子虚是一个处处顾忌老婆想法的窝囊办事员后,她就很失望。她想像中的小王子要比这个更加酷一点。
左子良说:“他是小王子。”
叶澜说:“可是他连跟异性见面都不敢。”
左子良说:“他是小王子。”
叶澜说:“你不怕他在聊天时告诉对方,他有老婆了吗?只要对方知道了这一点,小王子的魅力值就会瞬间归零,无论他多么有才华。”
左子良看著她:“他是小·王·子·。”
……
王子虚知道,其实眼前的种种困难算不上什么困难,真正的难过的只有他自己这关。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晚上,他回到家,妻子躺在床上敷面膜,他蹑手蹑脚地摸过去,想要在床上躺下,妻子用脚把他踢开。
“别上来,你都没洗澡,脏死了。”
“我就上床跟你说句话。”
“你先洗了再说不行吗?”
“我现在就想说,洗完就不想说了。”
“那不是正好吗?”
王子虚靠墙根站好,说:“那我站在这里说。”
妻子没看他:“随便你。”
王子虚张口,突然脑子短路了。他感觉自己站在大白墙前面,好像年代剧里那些犯了流氓罪的人交代罪行,酝酿了半天的情绪被打断了。
最后,他只能非常没有文采地问道:“如果我有一个能够赚到很多钱的项目,只要写了就可以赚很多钱,伱说该不该去做?”
妻子听到“很多钱”,马上从床上爬起来,说:“做啊?为什么不做?”
“那如果那件事,不是很体面呢?”
“没钱就体面啦?”
妻子说了一句很扎心的话,说完似乎还不解气,抓起旁边的枕头朝王子虚扔过去,枕头砸到白墙掉在了地板上。
“王子虚我问你,你老婆每天吭哧吭哧在花店打工赚钱,结婚五年多了,穷到连小孩都不敢生,别人都开始怀疑你是不是没有性功能,你难道就体面了?都什么年代了,还在想体面,你是不是缺心眼啊?”
王子虚目光躲躲闪闪:“不光不体面,还有点不道德。”
妻子气消了一点,问道:“开赌场啦?拉皮条啦?还是坑蒙拐骗抢银行啦?”
王子虚说:“那不至于。”
“那有没有害别人、骗别人?”
“没有,都是自愿的,也不违法。”
“那不就得了?”老婆躺了回去,“楼下那个谁,婚内出轨,小三给他生了个儿子,马上把他老婆女儿赶去住地下室,谁都知道,你见谁说他什么了?自从他掏钱帮忙把电梯修了,人人都夸他是好男人。你啊,不要总想一些有的没的。赚钱啊,这个年代有钱才有道德。”
王子虚若有所思。
晚上,他坐在客厅沙发上,客厅没开灯,只有电视发出幽幽的光。窗外,路灯照耀下的道路形成一条金色河流,往来车辆的轮胎发出细碎的白噪音。电视机静音,播放著《动物世界》。
狼群在草原上奔跑著,迈动著轻盈的步伐,灰黑色的狼毫在风中颤动。一只狼转过头,深绿色的眼睛闪著光芒,盯著王子虚的眼睛。
我是流体。左子良如是说。
君子豹变。《易经》如是说。
在世人中间要保持清洁的人,必须懂得用脏水也可以洗身。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动物的一切本能指向生存,这种本能无关道德。须知人也是动物的一种。赵忠祥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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