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改变了拜占庭 第374节
怀着这样的心态,狄奥多西义无反顾的跟着安东尼奥离开了埃提乌斯储水池。这时,也再没多少人在乎储水池的管理,在他离开时,居民已经用家中所有的盆盆罐罐,把储水池‘洗劫一空’。
随后饥民冲过来时,干脆连蓄水池一起破坏,就着引水渠痛饮着不干净的河水。
这些,也只是饥民与破产者制造的一起微不足道的事故而已。
圣诞节后,一月九日傍晚,就在罗马宫廷还在纠结于灾民治理与责任追究的时候,没有食物而暴动的饥民干脆冲破君士坦丁城墙,占领了梅赛大街的公牛广场。
公牛广场是罗马皇帝常用的处刑场之一,地位有点近似于推出午门斩首。但那边死的是政治犯,死在这里的一般都是宗教罪犯,且多数是冤屈而死。
在广场的正中央树立着一只巨大的铜牛,被称为西西里公牛。这并不是华尔街门口的铜牛那般象征力量与财富。它是希腊人的一种刑法,非常有趣,结合了商纣王的炮烙,欧洲的铁处女,是将罪犯投入公牛的腹部,然后点燃火焰炙烤铜牛。被关在牛肚中的人,赤身裸体被高温炙烤折磨,在憋屈的牛肚里凄惨哀嚎,直到被烧熟烫死为止。
比活埋更残酷,比请君入瓮更憋屈。
基督教圣人圣安提帕斯,以及许多罗马迫害基督徒时代的基督徒就死于此。
在罗马接受基督教以后,这种铁牛常用于处死造反分子。查士丁尼二世就把两个造反派塞进公牛,烹烤至死,他还特意为公牛广场装修一番。
据说这公牛不止一座。皇帝赫拉克利乌斯跟波斯人打仗时穷得发慌,连这公牛都融了。
但到圣像破坏时代,这里又处死许多圣像崇拜派。说明公牛一直存在。
“公牛就是皇帝残暴的象征!”
“我们要面包!”
疯狂的暴民捣毁大公牛,摧毁公牛广场的公共设施,暴动几乎震动新宫!
已经入睡的各路大佬急忙起床赶到阳台,探究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在巴坦尼阿特斯行宫里搞派对嗨皮的君士坦丁八世,他压根就没睡。
乌拉诺斯紧急起床,裹上床单跑出岗哨,绝望的发现那些饥民不知何时突破了旧墙,直愣愣的举着火把朝皇宫进发!
“该死,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给他们赈济粮了吗?”乌拉诺斯无法相信,自己精妙的布置竟出了差错。
他不认为这会自然形成,一定有人在背后指引!
思来想去,乌拉诺斯认为已经没有办法阻止饥民向内城移动,他干脆集合了1000骑士,沿着梅塞大道北路朝新宫进发,绝不能让暴民触及皇宫,他乌拉诺斯可没几个脑袋重复砍啊!
巴西尔此时正在批阅地方事务,听到窗外的吵闹声,他立时警醒过来。
“火灾?不,是吵闹。许多人…暴动?”
巴西尔不急不徐的提剑走至窗台,窗台西侧能看到一串火光在翻越城墙,向皇帝广场靠近!
“要面包!”
“要活着!”
“要麦子!”
“要活着!”
简单明了的口号,万众一心的呼喊,震撼着这睡梦中的万城之城。一片片灯光在房间里点起,无数人钻出来看发生了什么。
“是饥民暴动。但不应该啊,陛下您明明昨天就施予赈灾粮,还发遣路费,这…”盘里努斯吓坏了。
无他,钱粮是从圣库里面出的。如果饥民提前暴动,那么盘里努斯贪污的嫌疑显然非常大。他必须先把这层脏泥撇去。
其实钱粮的去处,盘里努斯也没在意,他只是把钱粮交给市政官署。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到了有心人的手中。呵,朕是着实没想到,就在朕的脚下,就在朕的身旁,连赈灾的钱粮都能被人吞没。究竟是哪些人,朕是真想见识见识啊。”巴西尔冷笑纷纷,竟直接签署了一份命令,道:“命令瓦兰吉人集合。就从密里昂向西杀去…片甲不留!”
“吓!这…尼卡暴动可有先例啊陛下,这一杀,就停不下来了。查士丁尼陛下杀了三万余人,陛下您准备…杀多少?”盘里努斯尽所能的要阻止巴西尔。
虽然总拿查士丁尼大帝自比,可不能连镇压尼卡暴动时的屠杀,也要拿出来经典复刻吧?
到时数万饥民屠杀殆尽,巴西尔的名声会受到极大损害。“饥饿屠夫”“穷人屠夫”等外号,会毫不留情的跟随他一辈子。
“等不及,朕也不在乎。有些人,欺负到朕这里,不就为他那三两寸田地吗?朕会严守律令,坐等他们体力不支,跪伏乞求宽恕。去发令,快!”巴西尔两眼一瞪,更咬牙切齿:“乌拉诺斯这废物,朕要把他发配到赫尔松去!”
桌上一张告密的迷信,突兀的吸引走盘里努斯的目光。他想知道,那告密信里都写的什么?是谁在告密?
恰在此时,另一串火点从北方来。
乌拉诺斯带千余骑兵,绕过皇帝广场,反冲向那些暴民。
“滚回营地去!”
“明日就有赈灾粮!”
“教会会帮助你们,上帝与你们同在!”
乌拉诺斯急得几乎尿血,他鼓足全身力量,不要命的大吼大叫,战马们不断向前,才阻止了暴民的继续前进。此时,他们已经冲过春天的圣玛丽教堂。
乌拉诺斯一看旁边就是这座奇迹教堂,他便指着教堂旁边的圣井大声吼:“以圣井为誓,明天你们都能吃饱肚子!”
他是彻底没办法了。如果让暴民冲击教堂,他的政治前途将于此完结。
圣井,即春天的圣玛丽教堂著名景点。这座教堂最著名的就是它的来源,传说查士丁尼大帝在这里遇到一群妇女,她们称这教堂是‘奇迹的根源’,这井则能让盲人复明。君士坦丁堡人对此深信不疑,每年春天都要在圣玛丽教堂举行春季活动,这就是其冠名——春天的由来。
暴民中的引领者也不敢露面,双方就此僵持起来。
“退!”
骑兵们大喝着,驱逐暴民。
没有人出面引领,暴民很快如流水般退却,又慌不择路逃回避难营地,踩死同伴成百上千人。
人踩马踏,当乌拉诺斯回头时,地上已是无数踏至只余血丝的骨架。
作者的话:不一定有第三更,着实有点扛不住熬夜。
第六百三十六章 风波中别有蛟龙
“你是尿血进了脑子,脑壳塞进裤裆,连政务根底都分不清吗?你从军二十多年,从政十余年,你不知道如何压服那些饥民?你就没考虑赈灾钱粮去了哪里?是谁引着他们冲破城墙的?”
慌慌张张的将饥民赶回营地,又从新宫粮仓里取出赈灾粮送去,忙活一晚上的乌拉诺斯狼狈不堪的来到皇帝御前。
一见到乌拉诺斯慌张无据的表情,巴西尔就冷着脸厉声怒骂,一声声骂如重锤般砸的乌拉诺斯分不清南北东西。曾经南征北战,也能游戏朝堂,将帝国账目轻松摆平,出将入相的大臣这会儿趴在地上,憋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将乌拉诺斯痛骂一顿之后,巴西尔喝道:“还不快滚回西墙你的指挥部?”
解脱的乌拉诺斯都来不及站直腰,慌不择路的爬了出去。
“陛下…”唯一陪着陛下经过这难忘之夜的盘里努斯还想劝巴西尔不要太强硬。乌拉诺斯好歹是有口皆碑的忠臣,除了爱财与功利心之外问题不大。他现在还指挥着帝国首都重要的西墙与数个战团,要是让他造反,那可就…
“不必担忧。乌拉诺斯还不是那种蠢货,哼!”巴西尔撕碎了针对乌拉诺斯的告密信,“但权势已经蒙蔽了他的双眼。通知下去,再过几日,撤乌拉诺斯指挥官之职,去默西亚将军的位置上好好反省吧。”
默西亚将军,差不多是色雷斯将军的副手。而现在的色雷斯将军,正是当初给乌拉诺斯打下手的赛奥法尼斯,一个没多少主见的大贵族。他是原先的默西亚将军。
尊卑易位,还不知道乌拉诺斯到时会如何吐苦水呢。
饥民入城,乌拉诺斯作为守城人是极大的失职。让他失职的原因,显然是误以为自己可以左右巴西尔的意见。利令智昏而已。
不,没有人能让巴西尔改主意。
“撤掉罗勒的军事大臣职务,令其回家先行修养,再多想想为什么撤他职吧。”
首先就是在财政上失分极大的罗勒,不是他闹得军费开支浩大,这次差点复刻尼卡暴动的事也不会发生。作为皇室,巴西尔给过他多次机会,却没一次有亮点。
“军事大臣职务交给大卫·阿里亚尼斯,令其改过自新。希望这几年的戍边生涯,能让他明白朕对他的期望。”关于补救,巴西尔选择了大卫·阿里亚尼斯。虽然这泥瓦匠军事能力有限,可在各方面关系都不错,能有效缓和本次左右横砍后,中央与地方的疏远。
盘里努斯还以为只调整一人,准备喊秘书来拟旨时,巴西尔又连续发出数个撤换命令。
“利奥·迪亚尔,担任君士坦丁堡市长失职,无法平抑粮价,无能。令其回到御墨官署任官署总长,亦不再担任特别事务大臣。将市长职务交给希腊将军罗曼努斯·阿吉鲁斯来担任。”
罗曼努斯·阿吉鲁斯,索菲认定的‘瞎龙’,罗勒族中子弟,但贫穷到连族谱都不带他玩。一直都兢兢业业,处事小心。巴西尔选择这么一个老好人来负责这一事务,同样是意在缓和国内激烈的矛盾争端。
“首席大臣撤职,把普罗布斯那老东西找回来。他是积年老吏,盘桓首席大臣良久,就让他来摆平城里的麻烦。”
既然前面那些大臣不会管事,这次巴西尔召回了一个善于管理的老吏,前首席大臣继续干活。
“至于其他人…”
巴西尔冷笑的看着桌案上的几份文书,接连道:“福卡斯家的两兄弟,跳脱的很活跃嘛。让小福卡斯来担任特别事务大臣,去清查各地的军饷贪腐。乔治亚·福卡斯,派他去奥普提马通担任特别事务秘书,催收联保税,清查腐败案件。”
以毒攻毒,派大贵族去查大贵族,或许也是巴西尔的坏习惯。
“还有这个告密人,哼,任命他为色雷斯特别事务秘书,职责同上。”
一番大调整,撤换数个大臣,巴西尔犹自不满意,他更希望将这些不听话的大臣通通撤掉,换上一群提线木偶,好任由自己摆布。
数日后,调遣帖撒罗尼迦、希腊与伊利里亚各地粮食入城的命令分散发出。连赫尔松这传统的粮食市场,都被要求再刮一刮粮仓。
各地的粮食先后到达,阿马尔菲等城邦也不再战斗,回到正常生活,商路繁荣,大量粮食进入君士坦丁堡后,粮价迅速压到了一金九摩底,达到了乌拉诺斯认定的危险线以下。
又是一日御前会议。
巴西尔令人在庭中摆放一个奇怪的小犁,比里面常见的大犁小一倍。
“我一而再再而三的重申,罗曼努斯二世,我父亲的农业政策不会改变。国家会一直重视农民,保护农民。饥民暴动,说明我们的政策尚未恩惠至底层。我再次重申,罗马重农!”
巴西尔扫视一眼各个大臣。
刚刚回到首都的小福卡斯紧张,重归政坛的普罗布斯冷静,大卫·阿里亚尼斯稳妥。
他道:“这是赛理斯犁,是索菲提供的,来自遥远东方的智慧。这犁经过改进,可以深挖我们的荒田,使其变为富裕的肥田。我不但重农,也以实务为根基。现在各地都要推广这种犁!将这些饥民分遣去那些荒芜地带,让他们开垦。”
维持农业运转,巴西尔冒险决定,提前使用索菲的赛理斯式玩意,先保住民心可用。
大臣们唯唯诺诺,生怕突然去职,便异口同声的说好。
这场政治风波,在乌拉诺斯的外出,罗勒南下离都的分别而结束。
……
“真是艰难的斗争,但我们赢了。”
小福卡斯离开御前会议,路上随意和同行不远的罗曼努斯聊天。
罗曼努斯怕事本性复发,“谁?谁是我们?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人就走远了。把小福卡斯晾着好不尴尬。
“该死的穷鬼!翻脸不认人。”
小福卡斯走了几步,又自傲的笑了起来。
为回到帝国中央,他在查尔迪亚总督区疯狂刮地皮,逼反了许多家族,再将其逐一清理,上报战功。
一番回转,才有足够资金和功绩,在首都遇难时,出手引导暴民废掉乌拉诺斯。
“不够,还不够!”
小福卡斯捏着瘪瘪的钱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