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 第145节
“刘……大彪。还有这位是宁先生……我可以坐下吗?”一开始他对称呼像是有些斟酌,但最终还是叫了刘大彪,只是对宁毅,就纯属敷衍。宁毅先前看少女对他并没有多少驱赶之意,就留了下来,这时候,倒是微微有些头疼了。
娄静之与刘大彪之间,是有婚约的……
看来小两口是赶在这里相会,自己这样插上一脚,便有些不地道了。
他心中叹了口气,预备着要开口告辞,只是片刻之后,发生的事情让他发现,一切并非是他想的这样。
“我想起还有事,先走了。”
宁毅不是拖泥带水之人,说着,抱拳而起。旁边,刘大彪挑眉看了娄静之一眼:“你最好别坐。”又对宁毅说道,“你坐下,吃完再走。”她对宁毅的声音,却是柔和了许多。
纵然经历过许许多多的事情,对上眼前的情况,宁毅还是感到有些无聊。而在对面,娄静之看了他一眼,随后拉开身边的长凳,坐下了,便不再理会宁毅。
“我……知道了今夜的事情,只是碰巧路过,知道你心情不会好,所以过来看看……”
夜色安谧,生的声音响起来,显得颇为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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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太晚,终于还是没到九号。(未完待续。。)
第二七二章 一波未平
第一次见到刘西瓜,是在少女十一岁时的夏天。此时想来,后来的两人虽然称得上世交,但其实并没有过太多可算亲切的交集,没有人知道的是,几乎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便已经对这位少女惊为天人。
难以想清这一切是因为初见时那引人的皓齿明眸还是当初穿着白衣的女孩拖着大刀在树下挥来砍去的专注。当时霸刀庄是西南绿林最强大的江湖门派之一,而他的父亲娄敏中则是川蜀一带有名的大儒,两者看似并无交集,不过霸刀刘大彪与执掌摩尼教的方腊交情甚笃,而娄敏中当时也已经是摩尼教的高层之一,西南一地民风剽悍,父亲行走各处,看起来是大儒身份,实际上也是武艺不俗的豪侠,两家自来便有交情。
摩尼教、绿林、造反这些事情对于当时刚刚成年的娄静之来说并没有太多的关联,家学渊源,当时十六岁的他诗文出众,在父亲的保护下,堪称文采风流、风度翩翩。家中参与邪教甚至造反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但并未看得有多重,因为再重的事情,他也自信将来能够应付得来。
这时候吸引他的主要是三件事:姑娘、姑娘、以及姑娘。而以他此时的素质,要任何姑娘也都是手到擒来,青楼女子无不对他青睐有加,大家闺秀也都为他倾心,即便是江湖侠女,有些也对他颇多仰慕——我们倒不能因此而苛责他什么,他倒也并非淫邪之人。只是作为刚刚成年之人,颇为享受这种感觉。也是人之常情。
人既英俊、有有才华,他说句话。对方便会细心倾听。稍许幽默。对方便抿嘴娇笑。第一次见到这女孩儿时,在他的想象中,大抵也会是这样的情形。他当时倒并未细想会对这女孩儿如何,只是心有好感,又知道大家是世交。过去打的第一声招呼是:“你好,你是西瓜妹子,我是你静之哥哥。”对方看他一看,觉得他是客人,不好斩人。收刀走了。
不久之后他就知道了这名少女对于自己的名字格外不爽的性格。此后的好些年里他都在想,是不是这个开场白搞砸了一切。女孩子毕竟都很记恨。有时候又想,她父亲随手给她起了个西瓜这样的名字,这些年来,不小心叫了的人肯定很多了,她为何独独记恨自己,多半在于——她在暗恋自己又不好说。
在确定自己很喜欢很喜欢这个不断长大的少女的时候,娄静之常常会这样想。
两人的交集当然不会止于那次招呼,后来他曾有过许多次主动说话或者示好,但对方的态度也仅止于对待“世兄”的礼貌。许多时候他也自认是健谈之人,绝大多数场合都能谈笑风生。不过,试想一个人在其它场合一开口,对方便会仔细倾听,或附和或大笑,在对着这个女子时,不管说什么,对方都只是礼貌的应对,时间一久,他终于还是会觉得尴尬。
在这段时间里,他曾听父亲说过,在他与刘西瓜小的时候,父亲曾有意将两人定下婚约。这件事原本以为是必成的,刘家再厉害,也不过是武人,能够配上娄家这样的女婿,必然欣喜。但后来几经周折,事情并未成功。两家倒也并未因此交恶,最主要的是因为刘大彪视女儿如独子,不愿意从一开始就定下女儿的命运。虽说如今世上都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刘大彪行事豪爽,不拘一格,他最为疼爱这女儿,会如此处理,父亲最终也只能表示理解。
此后两家常有来往,娄静之与少女的交情却并无进展。到摩尼教起事前夕,刘大彪被官府中人害死,小西瓜继承家业,却仍旧自称刘大彪。娄静之觉得自己能够理解,少女背起了父亲的担子,要替父亲扬名,这却并非是她自己的担子。想来也是,作为女子,又有谁真愿意抛头露面,与人勾心斗角的。
然后摩尼教暗中起事,父亲与之呼应,霸刀庄也加入进去,两人之间便有了更多的相见空间。如果这是两人感情深厚,他便可以直接去跟对方说:“你的责任,我替你扛起来,你嫁入我娄家,霸刀庄却仍然可以姓刘,我会替你将它经营好。”他是有这方面自信的。可惜这是两人还只是“世兄妹”的关系,他就只能偶尔与对方交谈,旁敲侧击地传递自己的情意。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他来说非常诚恳的交流,每次都无法奏效,最终也只能认为是对方身为女子,却太过纯真迟钝,他倒是因此更加喜欢对方了。到了后来,他决定下一剂猛药,要对方真正考虑一下这方面的事情,便通过一系列的手法巧妙地将两人曾有婚约的言语散播了出去。
这时候义军内部圈子还是极小的,他与方腊等人几乎可以说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就算扎帐篷,也隔不了多远。小西瓜统率霸刀营,但她父亲去世之后,真正能为她操心的,大概就是方腊,消息传出不过几天,上面就已经在说两人郎才女貌极为般配,他知道方腊等人甚至已经动心撮合。
然而也就在这之后的一场宴席上,此时已经蒙了面纱不主动参与太多聚会的少女直闯大营,拔了霸刀对着他就是一斩,若非父亲当时反应迅速,拔剑挡了一下,而方腊、佛帅等人也都在场,恐怕他当天就已经被斩成两半。
这件事之后,就连方腊等人都不再好问对方对他的态度。好在父亲此后对霸刀营仍旧照顾,让他再度面对少女时不至于太过尴尬。许多事情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为什么少女对他从来都是那种态度,现在想来,也只能归结于自己以前未收挫折。说话做事太过随性,那段时间的暗示。恐怕真的是太过过分了,引起了对方的反感。
他自知与少女之间的可能性恐怕不大了。但又告诉自己一切或许还能补救。毕竟那次之后。少女也不再拔刀斩他。总能弥补上一切,让对方真的认识到自己的好。特别是每次见到对方的时候,这种感觉又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今天在外面转了一圈,终究还是找到了她。故作意外地过来说说话。
“你原本……不必亲自动手的。这样是何苦呢,还有齐叔叔……”
作为接近方腊系统中枢的人物之一,娄静之虽然未任官职,却明白许许多多旁人不知道的事情。齐元康与刘家的感情一向是很好的,这次刘西瓜亲自出手。也不知她心中经历了多少的挣扎。娄静之叹了口气,倒也颇有几分沧桑之感。只是这话说完,少女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又安静地吃起饭来,宁毅并不清楚两者的恩怨,对方既然让自己做,他也就自顾自地开始吃东西。
娄静之笑了笑:“入城这么久以来,我一直没什么事做,在翰林院那边打转。听说你霸刀营那边……”
好友相逢,闲话家常,只是这话没有说完,少女抬起了头:“已经这么晚了,娄世兄还不打算回去吗?敏中伯伯该找了。”
她这几句话,倒是有着一般大家闺秀娴静端淑的样子,宁毅第一次看见这个,颇感有趣地旁观。娄静之看着她,好半晌,才叹了口气:“身边有家将跟着,不会有事。大彪,我虽然武艺不算高强,但也看得出来,你似是受了内伤。齐叔叔武艺惊人,你不可能全身而退,我只是好意,只是……”
他努力强调着自己意思的单纯,倒也显得诚恳。刘大彪似乎被他这种态度弄得有些累,吸了口气,却又说了一句:“走。”
娄静之坐在那儿,低头想了几秒钟,随后抬头朝宁毅看了一眼。他当然会意识到,自己走了,这里就只剩下宁毅了。先前娄静之并未将宁毅看在眼里,在方腊军系里,如果说有某个人真有可能跟刘大彪有些关系,在大家看来除了他或许便只有那一身蛮力的陈凡,宁毅再出色,终究无法跟陈凡相提并论。但到得此时,他还是有些忍不住想了想这个可能,宁毅有些叹气,拱拱手摆出一副下属对上主公的态度来。
到得此时,娄静之也才终于站了起来,迟疑一下之后,却有一名家卫到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看了少女一眼,再度坐下,这一次目光坚决:“不对,你已经受了伤,不回霸刀营,一个人在这里,到底要干什么?我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危险,但若是家父知道,也必然不会让我就此离开。”
少女这次看着他,几乎是愣了一愣,眨了眨眼睛之后,缓缓说道:“娄世兄,宁先生也在,我与庄里人商议事情,并非一人,不过……”她沉默片刻,“我确实也在等人,原本希望他们不会来……”
砰的一声,侧面一根长枪飞过,将随了娄静之而来的一名家卫钉在了墙上。
这变故蓦忽而起,连宁毅都有些愣了,下一刻,人影在黑暗的街道上陡然出现,在几名家卫的前方,刺出黑暗之中的枪尖爆出点点寒光,破风声从上空降下。
宁毅还是坐姿,第一时间朝后方翻出去,他的武艺毕竟今非昔比,颇有长进,这一下退得也是敏捷,视野之中,少女还坐在那儿,反手一击,裹在衣袖中的拳头打在了侧后方支撑棚子的一根木柱上,雨棚轰然倾斜,娄静之坐在其中,还在发呆。
落地、跃起,宁毅抬头看去,由上方降下的人影挟着枪势,落入凉棚,漫天的木屑就像是爆炸一般的飞舞开来,而刘大彪以及拖起娄静之就冲了过来,将娄静之扔在了宁毅身边,随后转身挡在前方,双手将长木盒抱在胸前,看来竟像是个抱着古筝的仕女。
大街之上鲜血飚射,忽如其来的长枪将两名家卫直接刺死,一破头颅、一破胸膛,那人得手后便飞速退入黑暗之中,隐隐只能看见迅速移动的轮廓。这边挥爆了帐篷的那道身影沉入飞舞的木屑当中,随即枪尖一挑,朝着反方向轰然后退,而与此同时,有人朝着宁毅等人的后方飞快冲了过去。
来人大概只有三到四个,却隐约间形成了合围之局,娄静之扶着墙站起来,宁毅听他说了一句:“索魂枪……”他在杭州这么久,倒也听霸刀营的人说过,齐元康的家传绝学就叫索魂枪,只是齐元康既然被刘大彪砍了头,来的人自然便不是他了。脑中急转,他便也陡然明白了少女在这里的理由。
自己真是……凑的什么热闹,难怪她一开始让自己离开,自己根本如同娄静之一样的想岔了……
剩余的家卫不过六名,朝这边护卫了过来,而在黑暗中,有一名年轻人现了身,这人大概二十六七岁,身材高大,半身是血,脸上、手上都有新开的血痕。他就是先前从凉棚顶上降下来的刺客,这时候手中握着一杆长枪,看着这边:“刘西瓜,娄静之,你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娄静之看着他,显然是认识:“齐、齐新勇,你们……你们还不逃,来这里干嘛!”
“未曾犯错,为何要逃。刘西瓜,你摈退所有人,是准备好了要受死了吗?”
淡淡的月光之下,风吹动了少女的裙摆,她抱着那木盒,却没有太多的反应,看了对方好久,方才说道:“我原本希望,你们今天不会来,他日你们若能重整旗鼓杀回来,我会以霸刀营会你们。齐家的事,是大家弄权的结果,我不知道该如何说对错了,但杀了齐叔叔,我很伤心。我希望你们能走,不过你们要来报仇……我也该给你们这个机会。”
她吸了一口气,垂下眼帘:“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我爹爹说过,江湖事,江湖了。齐叔叔的事,算是天下事,我们的事,就算是江湖事。几位齐家哥哥,我未曾入过江湖,但今夜愿以一人之力会会几位,我不会手下留情,你们能杀我,我无话可说,若杀不了,便请尽量逃命,自求多福……”(未完待续。。)
第二七三章 血、火、刀、枪
夜风飒飒而过,黑暗中的道路边木叶轻响,血腥的气息弥漫开来,刘大彪抱着那长木盒站立在宁毅与娄静之的前方,安静得犹如抱琴侍女。
以摩尼教为首,方腊起事之时,当中真正为骨干的力量,大都是些绿林豪杰。虽在这些人中间,山匪响马居多,真正为国为民的豪侠之流几乎没有,所谓江湖,也与后世金庸笔下的江湖颇有不同,但只要是绿林,有一大群人混的,终究还是有他们自己的规矩、路数,三五人也好,三五十人也好,打闹的,也有着属于他们彼此之间的生活状态。
这样的生活状态在方腊真正起事之时,就被打破了。往日里若有恩怨,或彼此奋起而战,或纠集朋友,灭人满门,个人的豪气勇力,在其中占了颇大的一部分。但其实之后,不是几百人上千人的阵容,就已经上不得台面,虽然偶尔也有互相看不顺眼的放对厮杀,在这之前,却往往要经过多达上千人的关系的过滤,虽然性质上无非也是呼朋唤友拉关系,但这其中的复杂程度,远非之前几十人可比。纯粹属于个人勇力方面的影响,已经降到了一个极低的程度。
方腊军系之中,要动齐元康,这中间已经不涉武林之事了。齐家虽然猝然受袭,但齐元康根基是有的,甚至有着真正足够造反的力量,当他遭逢这突如其来的发难,虽然翻不了盘,但家中的子弟、麾下的将士一时间大家却无法完全扫掉。齐元康原本有五个儿子,被外界成为齐家五虎,这次乱局当中,他们有的被杀,也有的逃掉,会想着报仇,这是人之常情。但对于他们要报仇的对象。恐怕谁也不会真正担心。
刘大彪也好,包道乙也好,娄敏中也好,方腊也好,这些人不仅本身艺业惊人,而且谁的身边都有重重护卫。绿林之中,忠良之后要厮杀寻求,对上普通人,那是容易的。可若对方是官员,则往往难于登天,对方根本就不会将他们当成真正的对手。谁也没想到,以刘大彪的身份今天会站在这里等着他们过来杀自己。
自起事之前,霸刀庄就是天南武林第一庄,庄中数百人皆练刀,扩大至影响范围,能成军者数千。人数到了这个程度。他们在武林上的性质原就已经变了。偶尔有江湖名宿找庄主切磋无妨。你若与刘大彪一人有仇,人家几千人剁你,那还叫什么武林。少女当时还未长大,也从未闯过江湖,到刘大彪去世,她接手山庄,造反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一半了。只是大家没想到的是,她虽未入过江湖。对于这些江湖规矩,反倒更要看重几分。
宁毅也是到此时才能明白少女的用意,他倒不至于肤浅到什么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真正这样做的人,其实是什么事情都做不成的。从这段时间的来往中看,少女原本就是这等性情,只是自己被卷入其中,就颇有些无妄之灾的味道了。他今日在四季斋上才从鬼门关走过一圈。此时头上缠着绷带,身上带着血迹颇为狼狈,但一时间,也只好拔刀出来。
略想了想,又拱手道:“在下血手人屠宁立恒,今日齐、刘两家的恩怨,在下愿意做个裁判……”
他话完,没人搭理他。齐家来了四名刺杀者,唯有齐新勇完全露面,潜伏在黑暗中的或许还有。今天这样的情况下,就连娄静之都知道事情不可以江湖二字度之了,齐家的人如果在这里将江湖规矩,一旦军队过来,他们就是死路一条。此时这位左相公子脸色如看傻瓜一般的瞥了宁毅一眼。在场唯一重视宁立恒的恐怕就只有前方的少女,夜风拂过,双方僵持片刻,反倒是少女转过了头来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扬起,眼中有着清澈的笑意。
像是宁毅的这个冷笑话,这时候反倒把她给逗笑了。
也就是在她回头的这个瞬间,齐新勇陡然握紧了钢枪,脚下一踏,飞快地缩近了距离!破风疾响,宁毅前方,少女还在回头笑,“咔”的一声,响起在她的怀里。
那一瞬间,她的手上也未见动静,只是那长木盒陡然滑开了盖子。下一刻,她也转过头去。
四周的天地在此时也都已经响起了破风声!
后方一根索命铁枪破空而来,飞向娄静之,侧面两道黑影悍然杀出。宁毅身前,装刀的长木盒被少女反手一掷,轰的飞过了宁毅身侧朝后方袭去,而少女的身影已经推着刀柄,炮弹般的投了出去,转眼间,冲向那持枪而来的齐新勇。
砰砰砰!像是打铁一般的巨大声响,随着金铁相交的火光爆起在长街之上。
装刀的木盒与后方飞来的钢枪一碰,碎屑飞舞,那钢枪也被反弹上了天空,一道身影从那边疾冲而来。长街之上,娄静之在宁毅身边拔出了随身的长剑,护卫他的六名家卫也在瞬间动了起来,从侧面冲出的两人当中有一人身躯高大,“啊——”的一声冲将出来,手中长枪化作一根三节铁棍,如同环抱一般直接锁住了六名家卫当中一名使刀汉子,推着他径直朝娄静之冲来,旁边同伴一杆大枪如灵蛇挥舞,将试图上来阻挡的家卫疯狂挥开。
宁毅朝一边的店铺靠,娄静之则试图与家卫会和,此时见对方第一时间冲向他,提着剑又赶快往旁边走,他手下家卫毕竟也有一两名武艺高的,一齐上前将侧面逼来的两人截住,顺便挡住了后方飞掷长枪过来的那人,转眼间战作一团,人影腾挪,长街上混乱不堪。
那使刀汉子原本是长刀与身体都被对方以三节棍钳制住,那人身材魁梧高大,一冲出来气势逼人,他被推得不断后退。但稍稍过得片刻,钢刀也就拼命挣扎起来,脚下扎起步子要与那大汉对抗,才这稍稍一停,大汉那张狰狞的面孔已经在他眼前放大,头槌轰的一下砸在他脑袋上。他脑袋嗡嗡作响。只觉得身体被拉得转了好几个位置,却是旁边同伴欲救,这大汉推着他做便做挡箭牌,将要反应过来时,腹中却是猛然一痛。
那随在大汉身边的少年枪法凌厉,看准这机会直接将他捅了个对穿,枪尖刺出脊背,在少年的咬牙使力中还朝着使刀汉子身后的家将逼过去。
这次随着齐新勇过来的不过三人,后方善掷投枪的与这使三截枪棒的大汉都是齐家的家将亲卫。齐新勇在齐家五虎中排名第二,随在那大汉身边枪法凌厉的少年却是齐家五少爷齐新翰。齐元康在造反之前原本有报效家国之心,前四个儿子分别以忠勇义节为名,到第五个儿子觉得家中尚武的孩子多了,这个将来要读书考翰林,因此以翰字为名。
不过五个孩子中,这齐新翰反倒是武学天赋最高的一位。他年纪尚轻,一手钢枪凌厉。军中向来称他是赵子龙第二。但此时家破人亡死了父亲,枪法凌厉中却是凶戾了十分,大吼之中推着那被刺穿之人转了好几圈,钢枪挥舞间,将那人整个腹部都给拉开,尸体倒下时形如腰斩。不过这人体内脏器在方才就已被绞得粉碎,人早死了,倒也不用受那种苦楚。只是漫天的肉屑鲜血横飞,将这长街附近转眼间就杀得如修罗屠场一般。
娄敏中虽然是左相,之前混江湖时也是文武双全的豪侠,此时他毕竟专注文事政事,前来投奔他的高手倒不是没有,但娄静之平日里也就是与人谈书论文泡泡妞,家里给他安排的护卫中高手却不多。毕竟真正投奔过来的人是想要干一番事业的。对于护卫一个公子哥的兴致也不高。这时候几名家卫里真正厉害点的不过两三名,然而齐家两名家将已是亡命之身,那齐新翰背负着血仇而来,横的怕不要命的,转眼间就已将他们杀得左支右拙,随即又被齐新翰刺死一个。
这次有娄静之在,齐家的人也不是单纯光棍地寻仇了,由齐新勇接下刘大彪,其余三人却是一开始就将目标定在了娄静之身上。他们倒不是真的相信娄静之与刘大彪有一腿,但一来由此可能,二来这种政治斗争,娄敏中肯定也是毁掉齐家的首肯者之一,三来娄静之若在刘大彪眼前死了,他们就算杀不得刘大彪,娄敏中也必然与霸刀营交恶,此时进攻娄静之的攻势凌厉无匹,反倒将持刀躲在一边的宁毅给空了过去。
毕竟血手人屠恶名不彰,齐家没人认识他。
这边在第一时间就遭逢杀手,鲜血飚射,险象环生,然而却只有刘大彪与齐新勇那边的战局,才是最为惊人的。
齐家五虎,齐新翰天赋最高,但毕竟齐新勇年纪大些,他闯过江湖,又经历过战阵,枪法刚猛沉稳,乃是在场四人之冠。他第一时间持枪冲来,脚步并不离地,却是快速非常,身形似箭,转眼间拉近了距离,破风疾响,俨如缩地成寸一般。那杆钢枪在他手中犹如灵蛇,枪尖并不平稳,却是如同灵蛇吐信一般在前方一个圈子内不断舞动,转眼间就推过十余米。
这是无比老辣的一式中平枪,枪名中平,基本招式也是平平无奇,几乎每种枪法里都有,无非平举着当胸刺出。但这中平枪也是最为难挡的一式枪法,练到极处,随意一刺,胸腹肩颈都在范围内。齐新勇内劲极大,双手握枪,手不动,却已令得枪身籍着钢铁的弹性颤动起来,两人之中原本还隔着那破棚子,他身形一冲,刘大彪自那边投过来,便轰散了地上的木片。
“啊——”的一声,枪尖朝着前方刺出去,下一刻,火光激射,他前冲的势子在下一刻,就被硬生生的砸了回去!
金铁交击之声如同炒豆子一般疯狂响了起来,齐新勇当着正中刺出的森严枪势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被砸得偏离了中心。那刘大彪挥舞巨刃,原本沉重,但此时挥舞疾旋,竟是快速到了极点。她脚下穿着白色朴素的绣鞋,脚步飞旋中,裙摆如匹练般响动,身体与那巨刃卷在一起,背、推、撞、挥、劈,看起来就像是她拖着刀、刀也拖着她,飓风一般无法停止地舞蹈起来!
齐新勇想要稳住枪势,但根本不可能,枪声挥砸间,脚步止住了冲势,被逼得后退,那后退的势子越来越快,手中钢枪挥舞,却也是越来越快了,口中“啊啊啊啊啊——”的暴喝而出。
他使枪多年,又是得父亲亲传,对这大枪原本就是如臂使指,比起宁毅在四季斋上对上的那人还要高出几筹来,这时候随着那大喝声,全身的气力、经验都已经使了出来,那大枪在他的挥舞之中如棍、如鞭、如蛇,在这夜色之中,空气里挥出无数残影来。但那枪势随着时间越变越凌厉,他的步子竟也越退越快,处境也越来越不妙。
他那中平枪原本该是在中央一点转动,在第一时间便被砸开,随后口子也是越来越大,刘大彪的刀先是砍他枪尖,随后却是一寸一寸的不断蔓延,劈上枪声前端、中段,看起来,简直像是一只猛然砸进去的大铁球,而齐新勇的枪势,就像是暴风雨中陡然被吹得炸开的伞骨!无论这枪势如怎样的乱鞭挥舞,却无论如何无法阻挡那大铁球的去势。
倒塌的凉棚下还有桌椅,在第一时间就被碾过去的两人撞成了碎片。兵器讲究一寸长一寸强,但齐新勇手上的枪对上刘大彪的刀,转眼间就又退出十余米,优势尽没。齐新勇猛然间奋力撤手,侧身后跃,巨大的刀刃从他头上挥过,切下了一大截的头发,下一刻,刘大彪挟着巨刃从他头上扑了过去。他才微微起身,回头,就在丈余外的视野中,少女的身影呼啸飞旋,她脚步交替,裙摆、衣袂呼啸如舞蹈,但手中拖着巨刃朝着这边便是犹如惊鸿的一刀斩来。
轰的一声巨响,齐新勇整个人连人带枪都被批飞了出去,侥是他及时以钢枪抵挡,否则恐怕整个人就已经被劈成两半。但即便如此,虎口上一阵剧痛,都有将要裂开的错觉。若非亲自交手,恐怕谁也想不到,眼前看似身轻体柔的少女,会在身体疾舞之下,劈出如此恐怖的力道来。
娄静之这边一片混战,那边的巨响之中,宁毅朝着一边的店铺靠过去,此时那店铺棚舍已毁,但老板还在里面。这人能够在这等情况下还开着店,想来也有些关系,但遇上眼下的情况,也被吓傻了,躲在房间里不知所措,与宁毅倒是同病相怜。那边刘大彪一刀将齐新勇斩飞,身体也微微停了停,双手握刀就要前冲,也在此时,又是一杆钢枪自黑暗中刺了出来,直奔少女的后背。
这人先前躲在街道旁边的房舍里,此时方才出手,便是要籍着少女旧力已消,新力未生之时将她锁死,让她无法那样迅速地动起来——
第二七四章 抢风头
枪锋奔袭,直刺少女背后。
从一旁街边的黑暗中忽然出现的这道身影速度极快,枪尖疾刺,随后在空气中发出叮的一声响,却是少女猛然间一个错身,仿佛将手中巨刃靠到了背后。枪尖与巨刃一碰,紧接着,便又是几下蜂鸣般的金铁相交。
这人出枪速度快,却是点到即止,收发自如,看准了空隙,转眼间,将刘大彪逼得身形摇摆,施展不开。
霸刀营的刀法原本就不适合女子去学,只是刘西瓜聪颖,另辟蹊径,配合着内家功夫找到了极端的发力方式。只是她这力量因巨大的惯性积累而来,既然要求惯性,在应变之道上,就总会有些缺陷,她寻找到应变之法,依靠的是本身的天才以及从父亲那边继承过来的武道经验。不过,一旦真将她作为假想敌,大家首先想到的自然还是从这方面着手,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想陈凡那样有着怪物般的力量,能够跟这女子硬碰硬的。
能够凭着一把巨刃扬名,在方腊军中占下这样的地位,就说明在她的手中,即便是短板的一部分,都已经超出了别人的长处。然而一旦真能遏制住她的冲势,就意味着她这恐怖的刀法便被破了。
齐家之人显然便是明白这一道理,埋伏在此陡然杀出的乃是齐家的第三子齐新义,他的枪法并不像二哥一般刚猛,而是灵动老辣。如鹰击燕啄。每一击力量并不用尽,却只是照准刘大彪可能冲往的方向刺过去,阻住女子奔跑的方向。
少女自然也不会因此就无法应变,仓促之中,她拖着那巨刃,身形、脚步看来犹如醉酒之人一般,摇晃变幻,只是单手操控刀柄,便用那巨刃将刺过来的攻击悉数挡下。只是那齐新义人随枪走,如跗骨之蛆般跟了上来。想要在片刻间拉开距离却是不容易了。另一边,齐新勇也已经缓过气来,从另一侧挥枪冲上,刘大彪双手握住刀柄。猛地拖刀转身,那刀锋在地面上划出一道半圆的深痕来,齐新勇的钢枪挥在锋刃上,直划而下,在黑暗中拖出一大条的火光。
那巨刃在小小的空间里挥舞不易,当这两兄弟一齐围过来,少女的应对便已经不如方才那边迅猛。她躲闪招架,刀尖一时间却不再离地,每一次挥舞、推动,都在地面青石上刮出巨大的摩擦声。空气中点点火光。齐新勇齐新义两人一时间却也攻不破少女的防线,看起来,枪尖只是在那巨刃上不断徒劳地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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