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成圣，从打造魔戒开始 第44节

　　沿着王城中轴线的国王大道，苏帷乘坐的马车一路都有行人退避，那些内环居民看见贵族纹章和明目张胆出现的武装士兵就知晓这是位高权重的大贵族出行的队伍。

　　马车缓慢减速停下，苏帷从车厢的台阶走下来，抬头便是元老院的大理石柱廊，正在进进出出的人都是身穿贵族托加，交谈的话语从风中飘过来都是那股熟悉的慵懒腔调。

　　洁白的石头历尽风风雨雨还是记忆里面的模样，仿佛象征着贵族统治在王国里面永恒不变的基石——元老院的门楣不倒，贵族就万年长青。

　　在这里，他要真正拿到自己的男爵头衔。

第56章 双蛇盘绕的双头鹰

　　“这位贵族，请止步。”元老院门前的守卫拦住了准备踏入元老院大门的苏帷。

　　能在元老院当差的守卫自然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明知苏帷是从一眼就是大贵族的马车上面下来，但是由于面孔陌生，还是例行惯例地阻拦。

　　守卫微不可查地有一个吞咽口水的动作，显然阻拦一个看上去就武德充沛且背后跟随一队具甲士兵的贵族对于他们来说也很有压力。

　　“这位贵族……您携带了武器，请出示通行文书，并且说明来意。”守卫还是使用了敬称，措辞非常正式。

　　苏帷没有怪罪尽职尽责的守卫，或者说大部分贵族都有这个涵养，他从怀里取出艾德文伯爵临行前交给他的文件，打开向守卫展示，并且说道：

　　“苏帷·诺曼，此番拜访元老院是为了领取爵位文书。”

　　守卫们不敢接过苏帷手上的通行文书，只是用经验查验了一下贵族纹章的合法性和文书格式是否正确，没有看出来任何可以挑剔的问题。

　　他们骤然挺直脊背，伫立在元老院的大理石门两边，让开了道路，并且对苏帷恭敬地说道：“查验无误，请进。”

　　苏帷向他们点点头，认可了守卫们的职责，把文书收进怀里，对背后的亚尔曼他们吩咐道：“你们留在外面等我。”

　　元老院是一幢很大的建筑，漫长的历史让这里的物件都显得有岁月沉淀的味道，包括眼前这扇在时光冲刷下染上一种温润淡黄的大门。

　　苏帷越过门槛，站在环形大厅里面仰望大理石穹顶，灿烂的阳光洒下来照在脸上，周围来来往往的身影都在忙着手头的事情，没有在意苏帷这个新人。

　　元老院里面负责引导新来贵族的向导很有眼力地发现了苏帷这个陌生面孔，殷勤地靠过来向他询问来元老院有什么事情，向导可以为他效劳。

　　苏帷说明了来意，让向导带他去办理爵位晋升手续的地方——他曾经来过兰威王国的元老院，那时候为他带路的向导不是眼前这个人。

　　元老院有充足的房间提供给在这里工作的小贵族们，推开每一道包铜木门都像是穿越古老遗迹，这些房间大到可以让阳光自由穿过，空气里都是温暖的气息。

　　真正的元老都是德高望重的老贵族，他们不需要处理日常琐碎的工作，很多贵族子弟没有嫡系继承权，有些家族托关系到元老院，给他们寻求一份体面的工作。

　　正是这些小贵族负责了所有办理手续，而且能把关系递到元老院来说明背后的家族颇有实力，这些职位运营成新的关系网络，可以掌握很多隐秘的消息。

　　这种工作说清闲也不清闲，兰威王国如此庞大，贵族一代代开枝散叶，他们不仅仅需要仔细统计谱系，还得给那些破落贵族发放津贴。

　　光是这两项计算加起来的文书工作就让元老院里面的小贵族们不少出现了秃头的迹象，甚至连去剧院里面看演出的时间都没有。

　　地方封地贵族之间难免有摩擦，如果上层直属封主都无法磨合他们，这件事就会闹到王都元老院，那些小贵族都需要为他们调解。

　　若是调解失败，最后的解决办法总是战争，但是有了前面这些约定俗成的流程，整个王国内部发生的内耗战争就少了很多，避免了无谓伤亡。

　　在元老院工作的小贵族每天埋头于案牍之上，苏帷要找的负责爵位晋升办理的地方就相对清闲，因为偌大王国一年到头也没有多少晋升爵位的，更不用提领地册封。

　　索尔金大帝改革以后的官僚体系已经大幅度缩减了办事流程，砍掉了相当多的不必要职位，固然增加了单一贵族的工作量，但是办事跑腿的人就省掉了时间。

　　事实上，有艾德文伯爵在王都提前运作，元老院的工作效率在这个年代称得上一句高效，苏帷没有等待多长时间就拿到了一本缎面文书。

　　男爵爵位文书里面详细记载了苏帷的贵族谱系，证明他经由兰威王国元老院审核批准获得了合法合规的男爵头衔，这本证书走遍道格拉斯大陆都是受到认可的。

　　苏帷尚且需要最后一步，这本证书的最后一面还是空白的，他拿着缎面文书在向导的指引下兜兜转转来到了元老院上层的房间。

　　向导默默留在门外，苏帷整理了一下衣服，郑重地伸手敲门，青铜门扉发出的清脆声音在门廊之中回响。

　　“咳，谁来了啊，请进吧。”苍老的声音像是一个破旧的风箱在努力往铸炉里面鼓风，仿佛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要咳嗽不止。

　　苏帷把手按在门上，推门，沉重的青铜大门在他的动作之下自动打开，苏帷看见了一位佝偻着身子的、穿着厚重长袍的身影。

　　房间里面堆满了书籍，但是一个个书堆收拾得很整齐，不至于走几步就会踩到书，周围几面墙壁都是镶嵌的整面书柜。

　　沉沉浮浮的空气都散发着书页的陈旧气味，这个房间俨然就是一座古老的图书馆，在时光缓慢流淌之间保持着沉寂——这里有一个完好运行的静滞领域。

　　桌子上堆得像是小山一样的书本如同把那位老者的脊背压塌了一样，当他从魔法灯的光芒之下抬起头来看走上前来的苏帷，露出枯槁得宛如老树皮一样的脸。

　　“咳……把它递给我。”从袍子里面伸出来的手干瘪得仿佛用一点力就会断裂，从苏帷手里接过了爵位文书。

　　羽毛笔在纯白的墨水瓶里面蘸了蘸，停落在空白的最后一页上，停顿了一会儿，那股苍茫的声音出现，像是生锈的铁片在相互摩擦：

　　“你很不一样……我看不见你想要什么样的象征……命运掌握在你自己手里。”

　　苍老枯朽的手掌把羽毛笔递到了苏帷手里，而后者将其按在自己的爵位文书上，纯白的墨水从笔头自行溢出，流淌在书页上。

　　色彩流转，元素在静滞领域里面被唤醒，“被双蛇盘绕的双头鹰展翅”的赤金色图案活灵活现地出现在空白的一页上，正是【赫尔墨斯之权杖】的象征。

　　老者抬头和苏帷对视，仿佛是想要记住来者的样子，深绿色的瞳眸周围满是深刻的皱纹，皮肤松松垮垮地耷拉下来，他沉默地从苏帷手里拿回了羽毛笔。

　　“咳……欢迎来到兰斯……苏帷男爵。”老者咳嗽着说完，重新把头埋进了书堆里面，不再言语。

　　苏帷退出了房间，然后原路返回，拿着自己已经完成纹章绘制手续的爵位文书回到上一个办事房间，正式登记了属于自己的贵族纹章。

　　到了男爵这个层次，独立贵族往往都要自己开辟出一条支系，以防止家族关系网在王国里面越织越大，引得王室猜忌。

　　支系的纹章往往脱胎于主脉，苏帷家族纹章的共同点就是雄鹰，这一点确实巧合。

　　离开了元老院，他还没有多走几步上到马车，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平衡的违和感。

　　第二层皮肤象征的世界之心在不息的跳动之间多出来一个音符，周围一定有相关象征的非凡气息。

　　“你们先回旅馆，贝拉，阿曼达，为我打理好房间。”

　　苏帷支开了自己的随从，马车车轮慢慢滚动起来，贴身侍女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家主人，直到苏帷消失在车窗的视野里。

　　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额，大人，十分抱歉，您是有什么需要吗？”

　　“正如您所见，我们这里提供免费的看诊服务，当然了，您理解的，不包含药物治疗。”

　　两个看上去比苏帷年纪更大一些，但是一副学院学生打扮的医师在街面上摆着桌子，向苏帷拘谨地介绍道。

　　从他们的语气里面就可以听出来，苏帷这位衣着考究、拥有白皙肌肤的人物在他们眼里无疑是非富即贵，然后就有了天然的敬畏。

　　苏帷来到了桌子前面，随手拿起一本莎草纸的图册，上面简单绘制了一些放眼这个时代称得上绝症的病例。

　　作为一本宣传疾病危害、提高防范意识的图册，里面提及最多的就是传染性疾病，往往能够在大陆上掀起大范围瘟疫。

　　瘟疫令人谈及色变，但是和瘟疫打交道基本是每一个平民都需要面对的事情，谁也不清楚战乱和瘟疫哪个先来。

　　人口流通不大，瘟疫就没有那么容易传播，但是正因为瘟疫总是以整个村庄或者城镇为单位，负责治理瘟疫的人最常采用的手段就是围城。

　　人畜一概不能进出，连天上自由飞翔的鸟群都要用箭雨射下来，过一段时间里面的人死绝了，就让火焰来净化一切。

　　苏帷见过瘟疫肆虐过后的城镇，手上捧着登记册的官员在枯焦的土地上面行走，清点着大概的死亡人数，拿着羽毛笔指指点点的身影像是死亡在大地之上行走的化身。

　　“你们是圣安东尼医学院的学生？”苏帷放下了手里的图册，带着几分好奇地问道。

　　“禀告大人，没有那份荣幸，我们是尚未毕业的医师与决斗者协会学生。”瘦瘦高高的青年在苏帷面前下意识地想要弯下身子，这是底气孱弱的表现。

　　“我们已经获得了出诊许可。”另一个矮一些的青年连忙接上一句，看样子很怕被人举报非法行医。

　　圣安东尼医学院是整个兰威王国最好的医学院，而医学院这个事物本身就出自索尔金大帝的医疗改革，没有得到普及。

　　能够在医学院毕业的学生都有机会成为贵族的私人医师，薪资相当可观，在王都内环都能生活得非常体面，是人人向往的职业。

　　根据索尔金大帝制定的法规，医学院必须留出一定名额提供给平民群体，筛选出一些有潜力的穷苦人家孩子，让他们能够免费就读。

　　这可以称得上是大城市里面底层平民晋升的快速通道，所以苏帷看眼前这两个人的言行举止，透露出来的不自信和自卑的感觉，会认为他们是从医学院出来的。

　　青年口中的“医师与决斗者协会”，因为不是王国官方组织，苏帷对其了解得不算多，只是知道里面很多年纪大的医师相当擅长活体解剖。

　　这种私人募捐开办的组织往往和非凡因素脱不开联系，苏帷已经能够确定眼前这两个青年是刚刚从导师手下出来的学徒。

　　两个医学生在王都内环宣传疾病防范没有什么实际意义，苏帷就不记得兰斯有发生过大规模瘟疫的历史记录。

　　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这两个学生在通过这种义诊行为呼唤光界的回应，让自己更加符合存续与保护的准则，加深对于密续的理解。

　　这是很多没有出身名门的底层学徒的常见做法，他们没有资本保障探索光界的安全性，只能通过这种间接共鸣的方式让自己沾染上微弱的影响。

　　萌芽之礼都没有完成，没有跨域纯白之门拔擢本质，实际上称不了“学徒”，比之凡人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研习关于生命的密续可能只是让他们平日里精力充沛，从长远来看寿命更长，除此之外就是掌握一些戏法一样的魔法。

　　在那个协会里面不出意料是边缘化的人物，得不到资源倾斜，未来毕业出师应该也是从事普通的医疗事业。

　　他们俩是这样的弱小，混在凡人里面就像无光之海上漂浮的一点绿藻，没有发光发热，以至于在苏帷的眼里都被忽略了。

　　不过能够生活在兰斯，未来有机会在这里从事一份医师的工作，这两个青年是幸运的，因为兰斯的阴影实在悠长。

　　烈火烹油的繁华由无数人付出血汗积累起来，但是生活在兰斯最大的好处就是安全，这是在这个年代最为宝贵的东西。

　　但凡大一点的帮派都会上王城护卫队的名单，而且王都帮派这个体系已经在漫长岁月里面形成了固定的格局，像是一个小生态圈。

　　大小帮派之间层层依附，最上层的几家帮派通过世代联姻组成了一手遮天的大家族，他们是王都阴暗面里的最大暴力。

　　没有巨头镇压局势，混乱就会支配着人们，暴徒可以敲碎一个看不顺眼的乞丐的头颅，然后抛尸在臭水沟里面无人问津，这种情况下哪个平民都会提心吊胆地生活。

　　然而当暴力收束在一个话事的家族手上，秩序就降临了，最大的暴力终结了一切暴力，企图挑战秩序的反骨帮派都会被赶尽杀绝。

　　弱者固然从来都是血汗的压榨来源，但是在阴影面的秩序里面，他们的生命得到了保障，只要层层缴纳会费，就不会有人对他们肆意施加暴力。

　　王国的大型城镇基本都在效仿这个模式，少数几个头目联合起来垄断帮派生意，像牧民看护他们产奶产毛的牲畜一样照顾那些弱民。

　　这种秩序井然看上去会十分诡异，各种非法产业在明里暗里开办得红红火火，灰色或者黑色的金钱大肆流通，奴隶贸易也是源源不断。

　　然而，如果谁想要在帮派庇护之下逼良为娼，就会有人出来管事，最轻的是挑断手脚筋，后半辈子沦为废人，重则上酷刑伺候。

　　兰斯的治安保障是王国所有城镇之最，让无数人自愿被领主派遣到王都的工厂做活，甚至希望自家孩子也能在未来接替自己的工作。

　　成为一名王城里面的工人，哪怕拿不到本地户籍，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可以在家乡父老面前扬眉吐气的荣耀之事。

　　何况王都从来没有爆发过瘟疫，一有苗头就是雷霆手段，魔导师军团介入，生命系魔法像是不要钱一样笼罩整个兰斯。

　　比起同时代的平民，王城居民远离了太多能够轻易夺取性命的危险——据不完全统计，兰斯平民的平均寿命都明显高于地方城镇。

　　“你们不是兰斯本地人吧。”苏帷淡淡地说道。

　　两个青年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你一言我一语地解释他们是跟着自己导师在王都办事，未来毕业后可以得到协会分配的工作，在兰斯的私人医院里面当值。

　　苏帷点点头，把身子凑近了桌前，压低了声音对他们说道：

　　“如果想要得到足够的回应，你们应该去找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去外环给穷人看诊吧，放心，只要不碍了护卫队和那些帮派的生意，没有人会威胁你们的安全。”

　　薪资远远低于平均水平的在外环大有人在，有些洗衣妇忙碌一整天，赚到的钱也只能勉强让自己和孩子不饿死在狭窄逼仄的出租屋里。

　　王都外环有很多修成一层层大通铺的房子，都是这些最底层的人住的，房费低廉，提供的只有一块地板让他们睡觉，取暖的途径就是穷苦的人相互靠得近一点。

　　那里的公共厕所永远爆满，里面的人拥有过一份又一份短暂的工作，有时候连低廉到不能再低的地板住宿费都支付不起，然后沦落到街头小巷的泥地里面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