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成圣,从打造魔戒开始 第58节
至于那种局促感,大抵是因为这座理发店兼诊所太干净了吧,他们一般都不会在这里消费,连大门都不敢迈入,平时都是城镇酒馆里面的学徒拿着生锈的刀具为穷人理发,价格比较便宜。
他现在脚下踩着的是磨得锃光瓦亮的石砖,而不是泥泞熏臭的地面或者发乌生霉的木头地板,隐约的反光映照出他的影子,让他觉得自己在这里愈发格格不入,看上去就像地板上的污渍。
“名字呢?”苏帷看着面前这副胡子拉碴的面容说道,理发师想要走近苏帷身边向贵族敬礼,而苏帷挥挥手制止了他,示意理发师去拿些食物。
“布尼尔,先生,我的名字是布尼尔。”病人挤出一个真诚的笑容,像是一种抱歉。
“好的,布尼尔,让我看看你的腿吧,已经没知觉了是么?”
“啊!是的,是的。”
布尼尔脸上那种害怕的神色更加流露出来,显然他没有意料到高贵的苏帷少爷不仅和他这个底层工人搭话,还要看自己那双腿的病态,他担心脏了少爷的眼睛,平民的身体对于贵族来说太低贱了。
布尼尔不敢违抗少爷的命令,他弯下腰来卷起裤腿,露出畸形的小腿,那种异样的凸起感让苏帷想起了树瘤。
如果是病理原因,这种增生情况大多会伴随着炎症带来的红肿,而面前干瘦的肌肤找不到发炎的痕迹,苏帷已经开始设想有没有神秘因素的影响可以造成这种效果。
他打量着病人畸形的双腿,无形的念力企图在环境里面捕捉到逸散的非凡痕迹,但是一无所获,仿佛这两条腿天生就应该长这样。
最有可能是水元素的性质引发的病变,其非理性的变化在神秘学中都是“不可控”的象征,历代学者积累实验经验留下的学说更加证明了水元素的变化之理一片混沌,和火元素有迹可循的转变之理有着本质区别。
苏帷戴上随身的狐皮手套,伸手去摸布尼尔的小腿,病人明显被他的动作惊吓到,没曾想到高高在上的贵族会触碰他这个排水管道工人的身体。
那两条腿是没有知觉的,布尼尔上身的颤抖没有让下肢出现一点反应,苏帷可以摸到横生的骨骼,但是让他感到疑惑的是,那增生骨骼好像不是一根,而是再次分叉的。
无形的念力变得炽热,如同沸腾的流水在布尼尔的双腿里面钻涌,在苏帷脑海中构建出血肉包裹下的骨骼模型,如同分生的树根在骨头表面发芽一样,这种畸形增生不可能是病理导致的。
他感受到了一股宿居其中的寒意,有别于外面天气的寒冷,这股寒冷相当冷酷,让苏帷想起对抗诅咒的粗糙技术。
通常而言,不息之心象征保护与存续,足够强烈的心跳可以抗衡诅咒,但是静默与死亡之理在遥远的过去同样可以做到消解诅咒的恶意,其来源过于古老,直指墨玉色的虚界。
“这是哪位死亡象征的已逝圣者跟我开的一个玩笑么?”
理发师端着盘子回来了,上面是一份大牛角面包和两份切片好的长棍面包,还有一小碟佐餐的果酱,很明显,这是为了贵族的命令而去外面市集临时买来的。
在如此奢侈的食物面前,布尼尔没有再注意苏帷少爷的动作,因为香味,他的喉结在蠕动。
“吃吧。”
布尼尔依然没有动作,只是渴望地看着盘子里新鲜出炉的、外皮酥脆的面包,那目光好像要把津液都滴了下来。
“免费的”,苏帷补了一句。
“少爷……这是给我的?”布尼尔哽咽地说道。
“都是你的。”
布尼尔努力地放慢自己速度地吃着,显然,工人中间有过因为久饿暴食而死的例子。
苏帷静静地看着他,等待布尼尔把这餐吃完。
看布尼尔面相,他就知道这位工人有段时间没有有效进食了,连囫囵填个肚子都算不上。
等到理发师把盘子端走,苏帷问道:“这种病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布尼尔显然很久没有饱餐一顿,那碗果酱都变得干干净净。
他擦了擦眼睛,用一种回味里带着迟钝的悲伤的语气说道:
“大概是从一年前开始的,少爷,我不是很确定,您知道的,那时候又一场病来了,我失去了一个小女孩,年长些的儿子侥幸活了下来,妻子也受到了伤害,长时间咳嗽不止。”
苏帷看着布尼尔浑浊的眼睛,表示自己知道去年冬天男爵领有过一阵流感,很快就被隔离扑灭了,没有像瘟疫一样造成很大损失。
“我那时候不好受,只能埋头去工作,做得比以前更多,多清理一段旧水道,老爷们就多给一点钱,那时候我开始感受到了虚弱,以为是工作太累了,没有在意,到后来一天晚上,我摔倒在了水道里,腿很痛,幸好离得出口近,我爬到了梯子那里,被工友听到了呼救声。”
布尼尔哽咽了一下,他叹息着捶自己的大腿,再次开口:
“那天以后,我就成了个跛子,但是那时候我还没有这么虚弱,我还可以去工作,就是晚上没有办法,我这腿到夜里就痛得更厉害,越来越厉害,直到半个月前,我再也站不起来了,也就失去了工作。”
“我本来是个还算不错的工人的。”
苏帷想了想道:“你没有想过去诊所看看么?这种病拖不得的。”
“少爷,您知道的,诊所的医疗费很昂贵,我们这些干重活的工人,只能盼着自己不生病,也不能生病,但是去哪儿找这样的幸运呢,太阳在上,只是让医师们看看也要花钱啊。”
布尼尔苦涩地继续说着:“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这样没有工作下去,家里一切都完了,只好拜托了亲戚,她说让我来这里看病,我只能再花点钱,让朋友背着我过来。”
“你的朋友没有在外面等你么?”
布尼尔一时没有回过神来,等到苏帷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他才摇摇头说道:“我那位朋友也是工人,他送我过来已经是好不容易在饭点请了假的,到了后半夜下工了,他会来接我,您让我在这里等他就好。”
苏帷看了看布尼尔的腿,又看了看他憔悴的面容,默然了一会儿,说道:
“嗯……不知道你是不是清楚,你这种疑难杂症,大多数医师都会建议截肢的。”
“少爷……”
布尼尔想要开口,被苏帷的抬手打断了,他看着病人的眼睛继续说:“如果你的病情没有恶化到这样厉害,还可以尝试动手术切掉骨头,但是现在已经太晚了,你的身体状况也很难撑过这样大的手术。”
这位憔悴的中年男子嚅嗫地坚持着:
“少爷,我不能没有这两条腿,我需要工作,我见过我的朋友因为这样那样的病丢掉了工作,在流浪街头和临时的工作之间打转,又再次失业,没有一份稳定的收入,我怎么养活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妻子和儿子。”
“仁慈的少爷,求您了,请让医师给我动手术吧,我会努力工作付清债务的。”
苏帷看着因为一餐温饱而从麻木中挣扎出一点的、情绪激动的病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在看到布尼尔的病状时,安排截肢就是必然的事情,如果那种骨质增生进一步蔓延,恐怕截肢也无法挽救。
这个工人的身体实在是过于脆弱了,承受不了炼金术的重塑,除非苏帷想要付出代价给他彻底换一个身体。
黎明的指引把苏帷带到了这里,苏帷想要探寻这种指引的目的,完全不介意亲手为这场手术操刀,他想要看看这种病症来源于哪里,那种做实验的探究精神浮现出来。
苏帷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一枚银鱼放在座位的扶手上,“手术后让你的朋友找辆牛车回去吧。”
布尼尔想要拒绝这个特别的馈赠,但苏帷用眼神制止了他,并且拍了拍这个工人的肩膀,“就当是祝愿手术成功。”
布尼尔被推进去的时候,苏帷可以看见他迷茫的目光落在那枚银币上,就像他的生命用那笔钱卖掉了一样。
夕阳缓缓落下,仿佛阳光失却了温度,现在到达了暮色的世界,一层凄美的轻纱披在理发店红色的外墙上。
温暖的火光从黑色金属栅格围着的壁炉里面透出来,把理发店的阴暗压缩到角落里,蒙上一层温馨的滤镜。
布尼尔已经躺在可移动的铁床上被推了进来,为了急诊手术的需要,这种带滑轮的金属平台卡在地面上的凹槽里就可以当作手术台。
手术台有时候更像一座刑具,布尼尔的头部、双手、腰腹和脚踝都用皮带固定在了手术台上,这个年代麻醉药物不足,病人剧烈挣扎导致事故的情况很多。
这场手术看上去更像是非人道的实验,给本就阴冷的理发店平添一抹恐怖氛围。
皮肤和肌肉在刀锋下划开,细细的涓流被一卷卷扯出来的亚麻布吸收,肌肉机理暴露出来,苏帷烂熟于心地分割人体结构的流畅刀线停顿了一下。
理发师和诊所医师站在苏帷旁边,这本来是他们的工作,但是少爷坚持要亲自操刀,他们这些平民无法抗拒这个古怪的要求。
银色的镜面在灯光下折射出月亮的光辉,那是白骨的表面,光滑到倒映出苏帷微微蹙起的眉头。
他的手术刀开始继续切割肌肉,越来越多白骨暴露出来,那种属于月光的氛围愈发浓重,理发店的手术室好像就直接被头顶的月光倾泻一地。
苏帷修长的手指按着手术刀,完全把小腿的增生骨骼剥离到空气里,只剩下重要的原生骨骼还包裹在肌肉、血管和筋膜里,哪怕控制得很好,鲜血还是浸润了大量的亚麻布。
那不应该叫做异物了,骨骼构成了一副怪诞的树状结构,以正常腿骨为主干,交叉分杈,相互融合,从美学角度看,就像苏帷曾经见过的、倒入了铝液的蚁巢,精巧得宛如天成。
刀片切割到布尼尔的脚部,更加繁杂的白骨暴露出来,贴着足弓的曲线,细密的骨骼盘根错节成一团,以这样的足部行走,无异于老树拔根而起。
拿着亚麻布吸收血液的理发师在旁边协助,他发出的尖叫声无限远去,因为布尼尔的树状白骨开始了生长、生长,从肌肉中挣脱出来。
从大腿到胸腔,茂盛的生长、交错,一种碎冰的嘎吱作响中,覆满了器官,缠住了心脏,直到头骨也开始生长,大如南瓜。
空气的寒意穿透了皮肤,霜开始攀上壁炉的金属栅格,炉火缓缓熄灭,但是理发店没有坠入黑暗,白骨里溢出来的月光笼罩了这里。
手术台已经冻得脆弱不堪,白骨树就在上面长成,在苏帷眼中,这座宛如宝石打磨而成的艺术品还可以依稀辨认出人类的形体,在骨骼的延伸和分杈之间,每一个面都是镜面,月亮就在这每一个镜面升起,也在苏帷的眼睛中升起。
“纯白之门的气息……”
地面在月光倾泻之下变得光滑如镜,倒映出苏帷全身的骨骼相。
在他身旁,完全褪去血肉的白骨树崩塌了,人骨碎片,或者玻璃渣子落入了镜面之下,又像是升入了另一个世界,而上面书写的传说开始如冰霜般凝结,化为了一半弦月一半脊骨样式的圆环,与镜面折射出的苏帷的骨架相重叠。
一道淡白的弯弧画在了最下面,像是承载圆环的器皿,月光从弯弧开始,如倒叙的瀑布升起而上,组合在一起宛如吊起双臂的逆十字架。
苏帷用手触摸这道符号,虚界的阴冷从中泄露出来。
“世界表皮回归现世,让你在虚界也耐不住寂寞了么?”
第72章 回迈萨村
轱辘声远去,车轮在沉积的白雪上碾过,留下深深的车辙,同挽马的脚印混在一起。
苏帷坐在颠簸的马车里前往迈萨村,一晚初雪尚不足以封闭道路,正在前面拉车的重型挽马可以轻松开辟出来通径。
曾经郁郁葱葱的森林经历了缤纷落叶的秋日,如今被大雪覆盖,一片茫茫雪白,寻不见生命活动的痕迹,万物都沉浸在静默之中。
偶尔一阵树梢上的落雪砸在地上,纷飞的雪屑溅射到车厢身上,倏然融化成水,带来一丝丝寒凉,顺着边线滴到车辙里面。
车厢里放着随身携带的炉子,贝拉用铁钳把里面的木炭拨弄了一下,灰烬变得一阵炽红,阴燃的炭火照出来的暖光映射在女仆脸上,给她戴着的毛皮帽子镀上了一层橙红。
苏帷不惧冬季的严寒,防寒的措施更多是为了舒适,以及照顾到两个凡性的女仆,她们都裹着苏帷赐下来的毛皮袍子,看上去像是雪地中出没的白貂一样可爱。
女仆们被坐在座位中间的少爷搂在怀里抱团取暖,她们能够明显感受到苏帷的体温比炉火更加温暖,自觉地贴得更紧了一些。
苏帷望着车窗外面,有时候他会觉得冬天的枯树比夏天枝繁叶茂的大树更加具有美感,他很欣赏这种凄凉与骨相之美,褪去了华丽的外衣,将最坚实的内在暴露出来。
马车周围是骑着战马的扈从们,顶着凛冽的寒风,厚重的袍子之下能隐约看见甲胄,武器随身携带,都在立刻可以拔出来的位置。
亚尔曼他们为了保护领主安危,冬季赶路都没有把甲胄脱下,随时防备着可能的突然袭击,毕竟他们自己就是海寇出身,对这种半路劫掠的事情相当熟稔。
苏帷把目光放到了周围周而复始的森林景象,一片素色,破败的冬季沉默得像是一幅画,里面没有人类的形象,能简则简。
他回想着昨日发生之事,经由纯白之门这道兼有光界边境以及死亡象征的门扉,旧者穿越业已降临的静默,于冬季投射下一点影响。
把那道圆环送到苏帷手里,不止一位旧者参与了这个过程,黎明之光的指引与恰逢冬季之时司掌力量,苏帷已经能分辨出这两种痕迹分别属于哪位旧者。
寒风、悲恸与严冬的故事被冷冽的黎明所继承,前者本就来源于虚界,后者必将先太阳而来、先太阳而去,祂们两个都与死亡有关,能够划定寿命的账簿,也能够让无声的亡者归来。
淡白至极的钥匙偷偷打开了纯白之门,放了虚界里面的旧者归来,哪怕只是一丝影响投射到现世,都是圣者们不愿意看到的,祂们必须警惕,并且严防死守。
旧者宿居在苏帷的身体里,这位新住客投射下来的力量更加微弱,因为世界表皮没有完全归于虚界,祂还有支撑世界、庇护万物存续的必要职责。
苏帷曾经用月光居屋与太阳之间的秘密遮盖了第二层皮肤的存在,表里相易之理让他在平时看起来如正常人无异,而第二位旧者的到来让这种遮掩之法变得不甚全面。
在他的瞳眸中,借着炼金术之王的真灵位格,从象征死亡无限向下漂流的虚界,成功将力量重新渗透进现世的两位旧者显露出了一点异象。
闪闪发亮的、隐约有着血肉外观的转轮在他瞳眸中一轮轮转动,而即为王冠又为宫殿之物以珊瑚的姿态生长在他的瞳液里,那是一片透明的警觉的大海。
大海从来不后悔潮涨潮落,潮水退去以后沙滩上面自会留下大海的记忆,大海会接纳一切情绪,时节轮转的脉搏就是潮水的起落,这一点无论旧者是否逝去,都在现世与光界依旧,只是常人重新称呼这些道理的名字。
如果说寻求世界表皮的力量是苏帷自己的决定,那么第二位旧者就是不请自来,苏帷没有拒绝,事实上这是一种投资行为,有别于单纯的交易。
旧者想要突破圣者们在现世的秩序,从虚界里面回归这片天地,祂们将希望寄托在苏帷这位炼金术之王上,并且对于复仇的干渴从未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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