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成圣，从打造魔戒开始 第74节

　　当贾艾斯扶着缝好伤口的战士吉罗德走近人群，镇民们纷纷为他们俩让路，而站在空地中央的人正是巴特镇的长老雅克，回过头来，盯着受创战士身上的绷带。

　　酒馆门前的诺亚看着这一幕有一种奇怪的错觉，长老雅克看到吉罗德的时候，好像有些许紧张，大概率是清楚他们这些佣兵不会被简单敷衍过去了。

　　贾艾斯把吉罗德托付给艾维斯，诺亚站在队长身后，目光在费德里克和雅克之间游移。

　　“费德里克，作为巴特镇的长老，我很抱歉让你们卷入了这种可怕的事件，不管怎么说，这是我的失职。”

　　老雅克先声夺人，看似是诚恳地在向佣兵们道歉，但是他丝毫没有提起补偿的意思，顶着费德里克那副熊一样体型带来的压迫感，打着花腔。

　　诺亚看向自己的队长，他不方便开口帮任何一边，一边是自己队伍的利益，一边是他作为巴特镇本地人的出身。

　　费德里克皱着眉头，双手抱胸，厚实的甲胄配上背后的染血大剑，看上去不怒自威，如同人立起来的暴熊。

　　“我的好佣兵队长，你也知道我这一个长老职位是男爵大人随手定下的，平时只负责干一些协助领主老爷管理镇子的小事情，没办法代表整个镇子说话啊。”

　　见着佣兵好像不愿就此罢休，雅克长老开始当众倒起苦水来，熟门熟路地搬出领主的名头压人，殊不知他的顶头领主已经交替，他这一套已经行不通了。

　　在习惯法上，一个聚落的人口达到一定规模，当地长老就由直属领主任免，通常是高寿的自由民，在民众里面具有威望，还需要具有足够数量的租赁田产。

　　长老的工作有：在领主需要的时候负责召集民众、领主下达新法令的时候负责宣传、平时安排巡逻队伍、临时监管囚犯等待移交上层、催收税金、租金以及封建税。

　　虽然在事实上长老几乎一手包办了一个聚落的所有管理事务，小到村庄，大到城镇，但是雅克找的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确实有其法理，他只是替领主代为管理，不能为佣兵队伍的贡献付出实际报酬。

　　至于在领主大人没有驾临之前，雅克为何就想打发掉他们这些当事人，诺亚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节。

　　对于雅克这个上代遗老来说，现在正是高度敏感的时候，他随时都得面临被新领主裁撤的可能，一切事情都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即使是镇子上出现怪物，为了保住晚节，雅克硬着头皮也要把事情压下去，反正怪物已经被解决了，只要事情不被捅到男爵那里，他还能营造出巴特镇被管理得欣欣向荣的表象，以期在男爵面前留住长老职位，直到他寿终正寝。

　　恐怕雅克他还不知道费德里克已经第一时间派人去城堡通知领主，在男爵就封这种风口浪尖选择隐瞒这种大事，雅克这个长老已经可以说是完了。

　　不想去看雅克这个油滑吝啬且死到临头而不自知的老头，诺亚干脆把目光投向地上躺着的第三方，也就是没法说话来为自己争取身价的、可怜的怪物科林。

　　恐怕科林这个村民生前也不会想到，他自己一个泥腿子，突然畸变成了怪物，死后尸体还能被拿去换金子。

　　雅克长老又想及时把事情压下去，又不愿意支付报酬堵住佣兵的口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如果按悬赏的标准去付款，由于不能让领主知道这件事情，巴特镇需要自己集资，而且款额会很大。

　　这是很多村庄不喜欢佣兵这个群体的原因之一，除非是被魔兽逼得迫不得已，他们宁愿自己组织村民，拿着耙子和草叉就去猎杀魔兽，也不愿意去佣兵协会挂个委托。

　　“行了，长老大人，看在不是我们主动接取悬赏，自己倒楣遇上了怪物，我们队伍又没有出现伤亡的份上，这次我只要一百银鱼，但是只要银鱼。”

　　费德里克显然不想跟老雅克多作纠缠，他做了这么久佣兵，心里敞亮得很，深知就算把剑架在眼前这老头脖子上，这个老头子也不会答应掏出一枚金龙付账。

　　雅克刚想开口讨价还价，就看见费德里克那副凶狠的眼神正凝视着他，他只好讷讷地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是能拿到钱的，队伍里诺亚和吉罗德会拿到款额的大头，但是这种报酬想要到手还是只有一个字：等。

　　巴特镇需要时间召开头人会议来确定集资，他们又想瞒着男爵大人，只要雅克敢赖账，费德里克就能直接告到领主那里，雅克最好的结局就是被当众抄家绞死，毫无颜面可言。

　　和雅克一样，费德里克也有自己的心思，为了给队伍争取到足够利益，他明知自己已经通知了领主，也要把报酬给定下来，毕竟他不能赌这个新上任的领主是否会对“出现怪物”这种奇闻不闻不问。

　　至于作为双方交易“物品”的科林尸体，还不能草草下葬，这个怪物的出现必然会带来人心惶惶，事情没有调查清楚，雅克这种人一定会反咬一口要求他们追查。

　　“谁发现问题，谁解决问题”，如果不是费德里克这支队伍武力充足，被解决的就是他们这些提出问题的人。

　　眼见人群越聚越多，雅克长老皱着树皮一样干枯的眉头，挥手想要驱散这些看热闹的妇女群体和单身懒汉，觉得这些刁民真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都让开！领主老爷来了！”

　　这句大声通告让雅克长老的手在空中僵住了，在这个寒冷的冬日，他裹着厚重的羊毛袍子，但是依然觉得如坠冰窟，通体生寒。

　　苏帷带着一队士兵强力地分开了人群，所有镇民看见那杆赤金色双头鹰徽记的旗帜都害怕得赶忙退避开来，但是目光又止不住地朝着领头之人看去。

　　他们这些人接受了新领主的统治，享受到了面包价格下调的实实在在的好处，但是领主到达领地这几天来大家都还没见到领主当面，难免好奇之心。

　　苏帷很有可能将会是这些镇民未来一辈子的领主老爷，他的后代子嗣会遵循远古的血脉继承传统，一代代统治这片土地，领民与领主之间的契约将世代延续。

　　在酒馆门前，苏帷听见了遭逢噩耗的妇女在为丈夫哭泣，呼喊死去丈夫的名字的声音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哭嚎，怀着一丝侥幸，希望得到任何一点回应。

　　即使不论夫妻感情，在这个年代男性壮劳力就是一个家庭的经济支柱，失去了丈夫，妻儿就很难生存下去，更何况现在冬灾将至。

　　那些惨死在怪物手上的镇民血肉模糊，寒冷的冬天迟缓了腐败的过程，那副死前被利爪撕裂的模样被完好地保存了下来。

　　佣兵队伍和长老雅克看见领主驾临，纷纷跪伏下去，区别在于费德里克他们是单膝下跪，代表对贵族的敬畏，而诺亚和雅克完全跪下去，代表领民对领主的臣服。

　　苏帷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一遍，怪物的尸体躺在地上，他就清楚这是个什么局面，看向长老雅克的眼神愈发冰冷，而后者正在雪地上瑟瑟发抖。

　　“所有无关此事的镇民，全部离开。”苏帷淡淡地说道。

　　这是苏帷这位新领主到了巴特镇的第二个命令，对贵族怀有深入骨子里的敬畏的镇民顿时如鸟兽散，酒馆门前只剩下妇女趴在亡夫身上的掩泣声，她们即便伤心欲绝也不敢吵闹到领主老爷。

　　苏帷走近了停在地上的尸体开始检视，拨开那些狂乱生长的黑紫色毛发，这个怪物的五官已经模糊，看不出原来的样貌。

　　一双没有眼白的眼睛漆黑深邃，除此之外脸上再找不到鼻子和嘴巴，只有青紫色的血管浮现在肉色的裸露皮肤上。

　　毛发的摩擦发出金铁交击的声音，畸变产生的骨密质成为了第二道皮肤，看起来就像套着一副骷髅盔甲一样，只是那苍白的骨头已经与血肉融为一体。

　　去城堡报告的人已经告诉了苏帷这个怪物生前的身份，他默默地为自己治下死不瞑目的村民合上了那双骇人的双眼，“愿死亡给你带来平静，安息吧。”

　　苏帷认出了这具怪物尸体上那股熟悉的气息，这种突然畸变的现象被法师圣议会称为“死疫”，而眼前这个产物还停留在第一阶段。

　　“下洛林……那里应该有一处和死灵相关的遗迹”，苏帷作出了他的判断，拍拍手站起身来。

　　对于苏帷这位炼金术之王来说，“死疫”不是一个很罕见的问题，如果上溯到黑暗纪元，这种非凡疾病只是一个稀松平常的日常。

　　现在这个年代，黑暗纪元残余下来的死亡力量被法师们镇压和磨灭，已经越来越稀薄，只有涉及到死灵遗迹这种“洼地”，才会导致人类感染“死疫”，本质上就是在朝着死灵的方向转化。

　　生与死只是一个狭义的状态，凡人都可以在光界和虚界再死一分又一分，但是死灵不同，法师们从来不以“亡灵”看待他们，他们拥有高度发达的智慧和文明形态，是人类的死敌。

　　死灵作为死亡力量的象征反而崇拜生命，他们怀有对于真正死亡和终结的极端恐惧，一直在寻求永恒长存的办法，并且已经作出诸多努力。

　　苏帷见过“死疫”感染者达到最终阶段的罕见个体，经历了死亡，干枯到骷髅状态，这些感染者会诞生新的皮肤，朝着生命的方向进化。

　　“原本平均的死亡在汇聚，伊利亚德，你已经开始行动了吧。”

　　苏帷检视完了这具尸体，手上燃起一团熊熊火焰，这团烈火被他放在了科林身上，火焰迅速吞没了这个畸变的怪物。

　　“杀人犯、铁匠和学徒应该低语同样的字句，我们如此模仿热力对钢铁的赞歌，期冀通往终极的融解，那将是璀璨之光。”

　　苏帷念诵起了自己撰写的“赤金密续”其中一个片段，这种等级的秘识可以撬动火元素关于毁灭之理的力量，让那团普普通通的火焰拥有非凡力量，足以净化眼前的“死疫”。

　　在场所有人都对领主老爷手中突然出现火焰而感到畏惧，神秘力量对于他们来说一直是吟游诗人口中传颂的事物，镇子上的人一生也许只会见到一些魔兽或者掌握血魔法的医生施展这些超越了他们认知的技艺。

　　当他们意识到自己的新领主是一位货真价实的超凡者时，对于苏帷年龄的轻慢便化为了飞灰，他们再次回忆起“贵族”这个群体拥有的武力，是这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暴力让统治一代代延续下去。

　　然而，在这些凡性泥沼里面挣扎的普通人里面，诺亚听闻苏帷念诵的字句，反应格外剧烈，他的耳边骤然响起了虚幻而细密的低语，时而尖锐，时而低沉，飘忽不定，疯癫而躁乱。

　　诺亚完全听不懂这些呢喃声在念叨些什么，即使头疼欲裂还是忍不住去倾听，去分辨，眼睛瞪大得充满了血丝。

　　他只觉得自己好像要窒息了，思绪都染上了苍白的灰色，世界也在他的眼中褪色，脑袋像是无法处理色彩了一般，马上要爆开一样。

　　思维变得越来越迟钝，诺亚感受到自己慢慢地在沉没，在灰色的深海中沦落，上下左右四面八方都只剩下灰色的领域。

　　唯一保持了彩色的只有自己胸前那个粗糙的木剑吊坠，以及手上燃烧着火焰的男爵，事实上苏帷也听见了在诺亚耳边回响的低语，诺亚可以看见领主老爷微微蹙起眉头注视着他。

　　诺亚竭尽所有气力尝试做到低头这个简单的动作，缓慢而艰难，他看见林间旅人送给自己的木头吊坠在不断震动，逐渐撕裂着周边的灰色，扭转来一点点额外的色彩。

　　然而诺亚正在失去思考的能力，在灰色的世界中，他的身体浮现出火焰的纹路，炽烈的火光燃烧着灰色的粘稠色彩。

　　在最后一点保持的意识里，他看见远比自己身上璀璨而炽热的赤金色火焰从领主老爷身上涌了过来，顿时照亮了半边天穹。

　　灼热的气息降临在巴特镇的土地上，同灰色的领域分庭抗礼，仿佛是察觉到了抵触的力道，灰色的世界里弥漫起雾气，企图笼罩被火光照耀的天幕。

　　火焰在灼烧灰雾，在拉锯之中逐渐被侵染上灰色，仿佛也在被同化而化作死亡世界的一部分，诺亚身上的纹路也在缓慢熄灭，最后只剩火星在顽强地阴燃。

　　苏帷没有为此慌张，即使他察觉到了这是一位圣者的意志在借着“死疫”感染者的身体朝这里投过来一缕力量，想来和人族守护者当初在迈萨村找上自己一样，祂们都感受到了赤金气息的出现。

　　他蓦然抬头看天，虚幻的、没有颜色的河流在巴特镇里流淌，笔直的，没有尽头和源头，人族守护者的意志同样在此地降临，来面对人族的死敌。

　　此时，诺亚的身体缓慢地变得透明，整个巴特镇也在同时变得透明，密密麻麻的水银状花纹浮现在玻璃似的天地之间，独立于灰色世界存在。

　　虚幻的领域里雾气在加速流动，像是被狂风席卷，活跃起来的灰色让世界越来越粘稠，褪色的轮廓在试图覆盖透明的天地。

　　模糊的、无数透明的河流交汇在一起的、不够真实的天空笼罩了一切，灰色世界好像陷入了某种奇特的状态，循环往复地褪色着世界，又瞬间回返了色彩。

　　巴特镇的一切事物都在透明中逐渐浮现，在里面，平民正常地耕地、喂养鸡鸭、捣洗衣物……虚幻的他们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所处世界的剧烈变化。

　　灰色慢慢远去，光芒层层叠叠，像是一个个图层在渲染出曾经的世界样貌，诺亚跌倒在科林的尸体面前，双手撑着雪泥覆盖、被酒馆顾客踩得泥泞的地面，狼狈不堪地喘气。

　　“人类最古老又最强烈的情感是恐惧，而最古老又最强烈的恐惧是对未知的恐惧”

　　苏帷把手按在诺亚肩膀上，对他说出了这句话，而诺亚此刻在寒冷的冬日大汗淋漓，冷风吹着他额头，他正在苏帷手下瑟瑟发抖。

　　诺亚慢慢抬起头，冬日暖阳的阳光让他从这个角度看不清领主的样貌，但是他可以感受到肩膀上那只手的力量与温度。

　　“死亡之人的尸体裹上草席，堆在一起焚烧，然后全部埋进巴特镇的墓园”，苏帷下达如此命令。

　　火焰可以净化这些已经没有残余超凡力量的尸体，泥土可以隔绝生者与死者，这些寡妇不会再看见自己丈夫尸体的惨状，某种程度上这已是最后的怜悯，她们不用见到丈夫尸变，伤心也失去了源头。

　　苏帷随后看向旁边跪在地上的长老雅克，淡淡地宣判了这个老人的命运：

　　“等待领主法庭吧，雅克，你犯下了欺瞒领主的罪名。”

第90章 风与龙之诗

　　巨龙的咆哮声响彻云霄，扫过地面上密集而繁华的建筑群落，吹起一阵冰雪。

　　这座位于道格拉斯大陆北方的千古之城“亚尔林”早早就步入了冬季，在这片土地经历的漫长历史里，冰雪总是会被描述为艰辛的旅程。

　　在古城上空，巨龙投下的阴影遮天蔽日，它的巡航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大地坠入黑暗又立刻拨云见日，仿佛天空中飞过的影子不过是凡人的一抹错觉。

　　那头巨龙遨游在云层之下，苍劲有力地拍打他的膜翼，狂风呼啸，风元素成为他飞行的助力，帮助那具宏伟的龙躯保持极高的速度。

　　偶尔泄下来的阳光里，如果有人目力极佳，就可以抬头仰望到灰白色的鳞片，像是大地与天空拥抱的产物，无法理解龙族这种高等生命的存在形式。

　　即使龙鳞堪称最强大的天然防御，巨龙依然披盔挂甲，在巴索斯王国的王都上空游弋，像是一位钢铁铸就的战士。

　　那龙乍然收起膜翼，化为流线型的俯冲姿态，在这样极致的速度下，空气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固态，因为正常大气中不会出现如此高速移动的物体，这种速度的气流本来应该只会在日冕中得见。

　　巨龙直冲王都之巅而来，在他明如巨烛的瞳孔中，似有火焰投入湖泊一般荡漾着迷幻的焰色，那是高速磨擦带来的炽热，如同陨石坠落。

　　巨龙很快就需要减速，巨大的膜翼在空中拍打，掀起的阵阵飓风即使迅速衰减，也让城中的风铃全数作响，像是在恭迎着伟大生命的降临。

　　巨龙降落的地点就是这座古老王城的心脏——维赛达宫，他停在一座石砌的平台上，石料透着金属的光泽，看上去如此巨大，占据着一座山脉的顶峰。

　　这是削平了一条山脉建造而成的，唯有这样的降落平台能让体形如此庞大的巨龙在城中自由起降，一层层巨形台阶专门为昂首阔步行走的巨龙打造，显得旁边一条供给人类行走的道路非常狭窄。

　　这座平台上面每一道爪痕都凝刻着时光，曾经有无数龙影在这里起降，尤其是巴索斯王国进入战争状态的时候，群龙升天之景将极大地鼓舞人民的士气。

　　那头巨龙收起膜翼，鼻息悠长似一道漫长的雷鸣，像是把雨天的雷电含在肺里，吐气时雷屑喷溅，随着巨龙的每一道脚步，大地震颤，如同山崩地裂一般。

　　为巨龙通过而设计的门，在人类看来宛如蝼蚁看待人类住宅的房门，门后是平坦的广场，没有人类习惯设立的大理石柱廊，这里非常广阔平坦，巨龙步入也显得空旷。

　　当巨龙穿越大门的时候，所有戍卫在这座广场的士兵整齐地单膝下跪，像是劲风吹过麦田，稻杆顺着风的方向而倒伏。

　　他们崇拜的不是巨龙，而是在巨龙停在广场中央伏低身体后，从龙首上跳下来的那个人影，斗篷上巴索斯王国的国徽在冬日的暖阳下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