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扶摇河山 第628节
等到所有遴选程序结束,嘉昭十五年会试上榜名单也就此落定,
这份榜单的形成,已不单是考生学问文章的比拼,其中更掺杂主考官、同考官、阅卷官的各人喜好,私心杂念、利益纠葛……
即便有各种复杂因素的挥之难去,大周会试科举严谨的规程体制,依旧给予参考学子最大限度的公平。
科举选才沿袭千年,自有它的合理坚韧之处。
……
神京,贡院,案牍库廨房。
等到会试榜单确定,三名主考官和十八名同考官签名画押,礼部阅卷大厅放开禁制,开始由礼部官员介入后续事宜。
礼部尚书郭佑昌带三名礼部官员,会同三大主考官,以及抽调数名同考官,根据榜单上誊卷编号,去往贡院案牍库抽取对应正卷。
在多人现场监督佐证之下,礼部官员根据上榜誊卷编号,印证正卷编号,去处弥封,正式登录上榜考生名字。
并不宽敞的案牍库廨房,站满了会试和礼部官员,人人着品级衣色不同的官服,各人脸上都露出肃穆神情。
随着礼部官员按榜单名次,依次拆去弥封的正卷,大声唱报上榜考生的编号和姓名。
似乎每一次唱报,都会使在场每一位官员内心荡起涟漪。
虽然对他们来说,这些名字大部分是陌生的,但必定会在以后仕途,和他们发生或多或少的联系。
当然,部分被唱报的名字,也有他们熟悉之人,甚至还有闻名遐迩之人。
每当这样的名字被报出,三大主考官以及其他官员,各人神情复杂,或震惊、或讶异、或欣慰、或迷惑、或沉思……
礼部官员清朗的唱名声,在案牍库廨房中回荡不散,三百名上榜举子名字被陆续唱出,充满庄严之气,洋溢煌煌之风。
声音从案牍库廨房传出,向整个空旷的贡院扩散,春风细细,蓝天如洗,空气似乎都被震荡出无声的涟漪……
在贡院之外,恢弘的神京城各处,三千余会试举子,随着张榜之日临近,每个人都在翘首以待。
他们也怀着各自复杂纠结的心情,印证他们多年书海勤苦的最后结果,有人将青云之上,有人将依旧沉沦蹉跎……
……
大周宫城,乾阳宫。
此时日已西斜,血红的夕阳,披散于巍峨宫阙之上。
宫门外宽大漫长的甬路上,尚有烟晕不散霞光雾气。
乾阳宫值守太监袁竞,手捧一件卷轴奏书,在冗长甬路上小步疾走,地面投影飞快移动,向着乾阳宫的方向而去。
他走到大殿门口,站定身子,大声奏报:“启奏圣上,嘉昭十五年会试大比榜书,由会试主考及礼部遴选核定,请圣上御览!”
正在批阅奏章的嘉昭帝,听到殿外奏报,目光不禁一亮,其实从今晨开始,他就在等待这份榜书。
对身边的郭霖说道:“呈上来!”
郭霖从袁竞手中接过卷轴奏书,仔细检查奏书蜡封钢印是否完好,片刻后说道:“回圣上,榜书封印完好。”
嘉昭帝点了点头,说道:“启封!”
郭霖小心拆开蜡封,将卷轴榜书缓缓在御案上展开,整齐书写三百余名考生名字籍贯,密密麻麻,庄正肃穆,气息俨然。
这三百名仕途新秀,对嘉昭帝来说,他们基本都是陌生的,但其中也有他知晓,甚至是熟悉之人。
他的目光无意识在榜书上飞快浏览,直到看见那个熟悉的名字,他的目光湛然生辉,脸上显出沉思之色。
在春闱大比之中,殿试名义上由皇帝出题考较,皇帝对于殿试排名有最终决定权。
特别是一甲三名,二甲首名等必定是皇帝钦评钦点,结果受皇帝本人主观喜好左右。
但春闱大比之中,会试是在糊名前提下,经过阅卷官、同考官、主考官三轮评定,具备最严谨的公正平衡性。
即便是九五之尊的皇帝,也无法左右会试上榜排名。
虽然会试张榜之前,榜单需经皇帝预览,但那也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其实不过是需要皇帝的玉玺勘合。
一旁的郭霖见嘉昭帝看着案上榜书,目光中神情难明,似乎微微吐了口气。
说道:“郭霖,朱笔用印!”
郭霖连忙研磨朱墨,又小心翼翼开了玺盒。
嘉昭帝拿起朱笔,在榜书批阅数字,然后由用玉玺加盖。
说道:“传诏礼部,按期张榜,再传礼部尚书郭佑昌、今科会试三位主考入宫觐见!”
第616章 皇榜题名时
宁荣街,伯爵府。
清晨,天色昏昧不明,东方只是微微发亮。
内院逗峰轩北向之旁,一块三面临水空旷坡地,日常很少有人经过,环境清幽僻静。
在清凉通透的晨光中,坡地上人影游走晃动,银亮刀光吞吐不定,风声飒然震颤。
伯爵府中数这里最安静宽敞,寻常少有人走动,无人打扰,成为贾琮日常习练刀法之地。
他十岁就跟曲泓秀锻炼筋骨,磨练刀法,除几个贴身丫鬟之外,从未和外人提起此事,即便贾府中人都不得而知。
当年他面对王子腾之子挑衅,曾在瞬息之间,一刀将王义吓得失禁。
贾母等人只认为两个小辈斗闹,王义过于无用罢了。
等到他在辽东鸦符关大捷立下首功,战阵亲斩女真卫右卫头领凡尔察。
世人才知他不仅文华惊人,还有卓绝致胜的武道身手。
至于这战阵杀敌的本领,到底是怎么学成的,即便贾母、贾政等人都茫然不知。
读书科举能为他挣来前程,自小精练的刀法武艺,是他的立身之本,保命之技,多年以来苦练不息,从不敢懈怠。
坡地上贾琮步伐诡异灵动,刀光在混身游走不定,缓如春风拂柳,圆转融和,急如崩雷闪电,诡谲狠戾。
渐渐刀光缓急相济,绵密相接,一气呵成,从无断绝,银亮刀光将贾琮的身影,遮蔽得若隐若现,气象横生,不同凡响。
突然他凌空跃动,一刀力劈而下,气势威猛。
等到双脚接地,力从地起,左手顺势推动刀柄,双手持刀,手腕转动,将下劈的刀势转而斜斜上寮。
这一刀变化诡异,导力借势,双膀生出巨力,浑身的气劲,顷刻间似乎脱体宣泄而出,刀势比寻常竟强上一倍。
冰冷刀锋在空中划出尖锐的爆音,周围的空气随着鼓荡吞吐。
距离贾琮五六步远的一株香椿树,那些缀满绿叶的枝条,被刀锋搅动出的强悍气劲,凌空冲击挤压,急促的摇曳不定。
枝条上淡紫色嫩叶,承受不住强烈的气劲扰动,发出微弱的爆音,从枝头被震落,纷纷扬扬,飘洒了一地。
贾琮收住刀势,背上沁出一层热汗,双臂微微发红,气脉奔流充盈,浑身泛起奇异的通透玄妙之感。
他心中泛出狂喜,口中喃喃自语:“刀气撼物!”
他从小得曲泓秀悉心传授,曲泓秀告诉过他,曲家刀法不同江湖上寻常外门刀术,需用秘传的行气法门引导,才可习练而成。
他十岁才开始练刀,按照寻常情况,年龄已有些偏大,但他习武天赋一等,用功又十分刻苦。
只要练到刀气撼物的境界,说明精血根基凝固,刀法已至登堂入室之境。
曲泓秀曾告诉他,要到达这等境界,按照寻常情况,短则六七年,多则十年以上,天资庸俗者,终生难以破境。
曲泓秀原先说的那些话,倒也不是故意诓他,而是真正为了他成就技艺。
而贾琮只用了五年时间,或许是他生来异常,神魂心力异于常人……
……
正当贾琮心中喜悦,柱刀吐息,听到附近传来脚步声。
他回头望去,见芷芍手中拿着一件长衫,正步履款款而来,头上掐珠镶翠金钗,在晨光中闪动明丽光华。
粉紫镶领缎面马甲,雪白交领纱衣,娇容身姿,秀雅清丽,俏美动人。
晨风吹拂,愈发显得纤腰婀娜,白色宫绣长裙微微拂动,恍如她要凌空飞去。
她见贾琮身上热气振腾,微笑说道:“三爷,如今虽是晚春,但天没大亮,寒气未去,给你拿件外衫,小心练功出汗受了凉。”
说着便把外衫披在贾琮身上,又歪头看了他一眼。
笑道:“三爷好像特别精神,是不是今天礼部张榜,三爷笃定要做进士公,所以心情特别得意。”
贾琮微微一笑,伸手握住芷芍纤细柔软的手掌,说道:“张榜当然值得期待,想来中个进士总是可以的。
当初我们在东路院过得窘迫,每日只有你陪我读书写字,那时可没想到会有今天,以后日子必定越来越好。”
芷芍听了这话,明眸似乎映出一丝迷茫,但眉梢眼角却都是笑意,在明媚晨光映照下,让贾琮难掩怦然心动。
芷芍微笑道:“三爷这么本事,以后会过得越来越好,那是自然没错的。
今日礼部张榜之后,三爷喜事落地,明日我和岫烟去牟尼院看望师傅师姐。
上次师姐让岫烟带话,说多亏三爷请了名医给师傅诊治,师傅的身子安稳了许多。
师姐想给三爷安个祈福神牌,需要三爷的生辰八字,让我有空时给她带去呢。”
贾琮笑道:“难得妙玉师傅有心,明天我让管家安排车马人手,一早送你们过去。”
……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过了逗峰轩,经过登仙阁,走到靠近丛绿堂的地方,看到内院仆妇搬抬物件,来往走动,很是热闹。
贾琮看到迎春的大丫鬟绣橘,正来回跑动指挥丫鬟婆子,在游廊上悬挂朱红纱灯,在门檐垂挂红绸彩团,忙得小脸都沁出红晕。
迎春站在一旁审视,不时说上几句,脸上带着秀美恬静的笑容,神情怡然喜气,愈发楚楚动人。
贾琮看出迎春妆容细致,穿件新做的刺绣镶边对襟褙子,艾绿缎面上绣着精美折枝迎春花,衬着米黄百褶长裙,显得异常华贵俏丽。
乌鸦鸦的发髻上,插着那支攒珠累丝金凤,在清晨微光下宝光闪烁,更增几分雍容芳华。
当年还在西府之时,迎春原先的攒珠累丝金凤,常被奶娘偷去典当作为赌资。
贾琮便给迎春重新买了这支上等攒珠累丝金凤。
迎春得了兄弟送的金钗,从此爱逾珍宝,只有逢年过节,或贾琮遇登科袭爵等喜事,才会拿出来佩戴。
至于偷拿迎春首饰典当的王奶娘,还有她儿子王柱儿和媳妇,因人贪婪刁钻,一向被贾琮厌恶不喜。
迎春搬到东府之后,这些人都被贾琮丢在西府。
王熙凤清楚贾琮心疼长姐,趁着荣国府夏赋大幅增加,需裁减府上家奴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