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扶摇河山 第818节
贾琮听出刘彬芳意欲收揽事态,毕竟这位诺颜台吉身份贵重,极可能是残蒙朝贡求和的首脑人物。
万一将此事闹到难以收拾,他一个府衙通判也会难负其中。
这些蒙古人做派彪悍,嚣张街市,自己已拔刀见血,让他们得了教训,如此收场也就罢了。
诺颜台吉见贾琮神情松动,说道:“忽而干,你在草原不是常说,敬仰威远伯少年英雄,只是无缘得见。
今日见了真人却得罪了,还不快给伯爷赔罪。”
那忽而干虽是凶蛮之人,但最敬佩武将骁勇之举,这小白脸居然是威远伯贾琮,自己输了也不太丢人。
粗声粗气说道:“小人不知威远伯当面,方才多有得罪,你小人不记大人过,饶恕我这一遭。”
诺颜台吉笑骂道:“草包蠢东西,汉话没学好,就不要丢书袋,是大人不记小人过才对。”
贾琮听了忽而干傻话,嘴角微一牵,说道:“既诺颜台吉明理,此事就此揭过。
望台吉约束部众,行至收敛,勿扰百姓,本官告辞。”
说着便松开忽而干颈上弯刀,随手一撩便插回忽而干腰间刀鞘。
……
一旁诺颜台吉看的双眸一亮,这一手还刀入鞘,十分巧妙惊人,没在刀法上沉浸多年,绝对难以做到。
这让他对贾琮愈发多了些看重,从腰上取下一截黄灿灿的物品。
说道:“这是哦啰斯宫廷进奉的千里镜,赠于伯爷作为相见赔情之礼,还望莫要推辞。”
贾琮略微犹豫,见诺颜台吉神色诚恳,便收下千里镜。
诺颜台吉微微一笑,便转身上马,刘彬芳命衙役让开道路,诺颜台吉一马当先,一众扈从紧随其后而去。
这回他们马速倒放缓了许多,虽也不算太慢,已不至于扰民之嫌。
贾琮把玩手中亮闪闪的千里镜,依稀闻到上面有股青草般清香。
他对刘彬芳笑道:“多亏刘大人及时赶到,不然我一人应付这些蒙古人,只怕要落于下风。”
刘彬芳笑道:“伯爷手段高明,已制住那忽而干,他们投鼠忌器,伯爷全身而退半点不难。
即便下官没有到场,诺颜台吉见了伯爷这等风范,也绝不会鲁莽动手。”
贾琮听了这话,心中微微一动,似乎想到什么,还是问道:“愿闻其详……”
第738章 请君入瓮中
神京,汉正街。
阳光明媚,街市熙攘,随着诺颜台吉的马队离去,路面上又恢复平静,围观路人陆续散去。
艾丽将门栓还给街旁店铺,贾琮和刘彬芳站到路边檐下说话
刘彬芳说道:“这位诺颜台吉会带扈从闹市纵马,想来在草原上身份尊贵,也是个肆意飞扬的人物。
草原上实力为尊,适者生存,极其残酷,像他这样的蒙古王孙,落地便是高高在上,富贵奢侈。
大都会养成骄横跋扈、凶蛮野性的性子,残蒙部族一贯弱肉强食,这样的性子也能占些便宜。
诺颜台吉身为吉瀼可汗之子,即便在残蒙王孙之中,位份也十分尊贵。
但看他行事毫无骄奢之气,十分谨慎细心,颇有城府心机,与其他残蒙贵戚有些不同。
下官赶到现场时,伯爷已将忽而干性命捏在手中,但几个蒙古武士只是拔刀围困,却没对伯爷悍然动手。
诺颜台吉身边扈从都背弓带箭,能做残蒙部落王子亲卫随从,必定个个都是善射之辈,
却无一人向伯爷张弓搭箭,这未免有些不合常理。
惟一的解释就是诺颜台吉约束扈从,不让事情进一步恶化。
那时他还不知伯爷真实身份,多半以为伯爷是个普通少年郎,并无太大关系背景。
即便如此,此人身份贵重,护卫扈从如云,却没对伯爷莽撞发难,谨慎沉稳,不骄不躁,颇为不俗。”
贾琮说道:“刘通判说的没错,位尊而气盛,势强必凌弱,此乃人之天性,非有胸怀卓识不能克制。”
刘彬芳说道:“后来我说破伯爷身份,他对伯爷极感兴趣,伯爷如今名动天下,这倒也不算怪事。
可伯爷将他的亲卫整治这等狼狈,他这等身份的贵人,多少总要些排场脸面。
他钦慕伯爷盛名,有心结交,这弯子可不太容易转。
所以,他那句蒙古人最敬仰世之勇士和智者,颇为巧妙,既奉承推崇了伯爷,又给了自己极体面的台阶。
他三言两语之间,便将一场拔刀见血的拼斗,瞬间便化于无形,又临别赠礼与伯爷结下善缘。
心思聪慧,导势引流,进退有据,忍辱不惊,他和伯爷年纪相仿,已有这等手段,很是了得。
此人假以时日必定更加老辣,残蒙出了安达汗这等枭雄,给我大周带来多少肘制隐患。
如今他们年轻王族一辈,出了诺颜台吉这种人物,对我们大周来说,总不是什么好事。”
贾琮听他一番闲话,心中有几分惊讶,刘彬芳虽官小位卑,目光长远,心术眼界都颇为不俗。
微微一笑:“刘大人心思缜密,辨人识人,细致入微,佩服。”
刘彬芳笑道:“下官也只是侃侃而谈罢了,让伯爷见笑了。
国事纷扰,酋敌窥觎,自从残蒙在北地滋事侵扰,闲时常与人谈起残蒙部族首脑。
那吉瀼可汗当年曾有两子,都死于部落拼杀争战,这位诺颜台吉以前少有听说,想来也是刚长成立世……”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言语有些投机,五年前王善保之事,贾琮和刘彬芳就有过交集。
但这些年他们极少有过来往,今日之事彼此倒熟络了几分。
……
等到刘彬芳带着十几位衙差回衙,贾琮和艾丽依旧去六香居喝茶。
艾丽等刘彬芳走远,大方将手伸到贾琮掌心,被他下意识握住,她脸上生出笑意,很是甜蜜开怀。
说道:“玉章,你刚才打架的样子可真厉害,还有那回刀入鞘的本事,耍的也很俊,记得要教教我。”
贾琮回头看了她一眼,因艾丽的帷帽被损毁,如今正素面向天,烁烁阳光,美艳娇丽,格外动人。
调侃说道:“是我为你打架,你才会觉得我厉害吧。”
艾丽咯咯一笑:“你这人打架厉害,还很聪明呢,什么都知道。
不过你没杀那忽而干也是好的,那头蠢熊是蒙古使团的人,杀了他会给我们惹麻烦。”
贾琮笑道:“他要再敢对你不敬,我也不杀他,见一次便揍一次,让你多夸我几次厉害。”
艾丽噗呲而笑:“玉章,我知道你家里姊妹多,你是不是从小就哄惯姑娘家,张口就会说好话。
我娘说少年郎太会哄人,可不是什么好事,将来是要头疼的。
上回那个宫里赐婚的甄家小姐,差点就做了你媳妇儿,你是不是也这样哄过人家。”
贾琮神情一僵,笑道:“胡说,我可从来没哄过她,她这人太精明,哪里能哄骗得了的。”
艾丽有些不服气,说道:“喂,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不精明,就容易哄骗不成。”
贾琮忍着笑,说道:“哪个敢说你不精明,以前在辽东的时候,人家雇你做保镖,只用一两金子。
我雇你保镖,你却收我二两金子,下手不知多黑,这还不算精明啊。”
艾丽笑道:“大不了你以后雇我做保镖,我不收你金子就是,不让你再吃亏。”
贾琮又问:“你娘还说我什么话了,说来给我听听?”
艾丽回道:“我娘说你对我挺好,说你这人有本事,将来必定还会有大出息。”
贾琮笑道:“还是徐大娘有眼光,你真应该多听你娘的话。”
艾丽取笑道:“说你胖你就喘,脸皮好厚,也不害臊。”
两人在熙攘的人群中穿梭,不时斗嘴说笑,方才汉正街遇到的那一幕,很快就不放在心上。
……
鸿胪寺,会同馆。
这里场地宽敞,各类馆阁叠嶂,房舍精致美观,是大周接待朝贡使团下榻之地,相当于后世国宾馆。
刘霄平手捧一叠文牍,在馆阁游廊中穿梭,正午阳光耀眼,在他身后留下流动拖曳的影子。
此次他和贾琮、蔡孝宇同场春闱应考,彼此同窗皆算幸运,三人都是金榜题名。
贾琮名入一甲,光彩夺目,自不待言,蔡孝宇也考场得意,名入二甲十三名,排名十分靠前。
蔡孝宇父亲蔡襄,乃当朝内阁大学士,朝堂内外皆有人脉份量。
当年蔡襄也曾名入二甲前列,如今出了个相得益彰的儿子,曾一时传为美谈。
礼部举荐蔡孝宇免考入翰林院,官封从七品翰林检讨。
依照蔡孝宇榜上排名,以及出身书香显赫门第,也不过是顺水推舟之事。
刘霄平的时运没有两位同窗辉煌,虽然此次也高中二甲,但排名在九十八名。
他的父亲年过四十才及第,如今已连任金陵六合县令,未来仕途只怕有限。
刘家虽也是书香门第,但家世人脉普通,能出父子两代进士,已经极荣耀之事,不好再多强求。
刘霄平已决定明年参加翰林院朝考,只要朝考合格就能入翰林院。
虽他比两位同窗逊色许多,但他对这样的结果,已经心满意足。
小时目睹父亲十余年寒窗苦读,其中艰辛动人心魄,自己比父亲早二十年及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此次春闱上榜之后,他被吏部分派鸿胪寺主簿厅观政,官封从七品主薄。
出身平易之家,能够名入二甲,还能留任京官,已经颇为不易。
他和贾琮、蔡孝宇是同窗莫逆,如今又是同科同年,官场上人脉已有根底。
他心中清楚,自己如今成就与便利,已远胜父亲当年,自然对仕途前程满怀憧憬。
他自入鸿胪寺之后,处事细密,为人谨慎,兢兢业业,在上官同僚之中颇有口碑。
……
今日他整理完几份文牍,正要拿去给寺丞复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