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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记 第97节

  魏聪转过头,孔圭是少数几个无需通传就能走进自己书房的人,他摆了摆手,示意第五登退下:“有什么意外吗?”

  “雒阳发生大事了!”孔圭右手中的书信抖得像只飞舞的蝴蝶:“窦游平领军逼宫——”

  “袁绍逼迫大将军诛杀宦官是吗?我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魏聪神色平静:“不过消息的真实性还没有得到确定,所以没有告诉您?”

  “多半是真的!”孔圭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否则不会我和你都得到同样的消息!”

  “您说的是!不过这应该算是个好消息!”魏聪笑道:“毕竟诛杀奸宦是件好事!”

  “唉!”孔圭心烦意乱的摇了摇头:“青年士子在雒阳街头公然杀人,大将军领兵包围南宫,此乃纲纪紊乱,宦官当然要锄灭,但用这种办法,真的没什么值得高兴的!袁绍他们那些年轻人必须受到严惩,即便不处死,也要赶出京师,永不录用!”

  “孔公说的有理!”魏聪笑了笑:“不过这恐怕不太可能,且不说袁绍他们现在的声望,仅仅是看他叔叔的面子,大将军也不可能严惩他!”

  “是呀!”孔圭长叹了一声,先帝死后,受诏录尚书事的有两个人——大将军窦武,太傅袁隗。而谁都知道袁绍虽然幼年丧父,但很得家里长辈的爱护。只凭这层关系,窦武就不可能对袁氏兄弟下手,不能动领头的袁氏兄弟,却去惩治那些胁从之辈,不但起不到严明纲纪的作用,只会被人嘲讽窦武处置不公,柿子挑软的捏。

  “孟德,大将军如何处置袁氏兄弟?”

  “具体的消息还没有,不过按照最新的消息,袁氏兄弟还留在雒阳,没有离开!所以——”魏聪稍微停顿了一下:“应该是要大用了!”

  孔圭摇了摇头,他倒不是认为魏聪判断的不准,只是为窦武的短视无德而失望:“窦游平呀窦游平,明明是一件公义之事,却偏偏搞成了以私怨杀人一般!纲纪大乱,窦氏不久矣!”

  魏聪对孔圭的判断还是很赞同的,原因很简单——和宦官一样,外戚其实也是皇权的影子,袁绍一党采用如此激烈的手段诛杀宦官,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这实际上重创了皇权,实际上也削弱了窦武的力量;而新登基的天子已经十三岁了,在东汉皇帝中这个年纪已经不小了,距离他攻击窦太后和窦武亲政的时间也没几年了。在士人激进派和皇权的夹击之下,窦武的权位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稳固。不过孔圭能有这个眼光,还是很了不起的,魏聪决定先透露一点风声给对方,看看能不能拉到自己这边来,帮助自己对付袁绍那伙人。

  “交趾那边十一月后,天气凉爽干旱,适宜用兵!所以我打算到那个时候出兵征讨蛮夷,平定交趾、九真、日南三郡之乱!”

  “哦?那张刺史你打算怎么办?”

  “那时候的交州刺史很可能就是我了!”魏聪笑道。

  “是你?”孔圭愣住了:“你,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准备出一亿钱,或者等价的各种珍贵货物献给天子,或者别的能说得上话的人!”魏聪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换一个六百石的交州刺史,我相信应该问题不大?”

  “你打算行贿?”

  “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我有钱,我也比张磐更适合出任这个官职,因为我比他更有能力压服百蛮,保护交州!”魏聪笑道:“这一亿钱并非是我盘剥百姓而来,再说,花钱买来总比在战场上死掉几万人抢来要好吧?”

  孔圭听出了魏聪话语中的威胁之意,他知道劝谏没有意义,便问道:“窦游平恐怕不是钱能收买的吧?”

  “不是他!”

  “那就是袁太傅了?”

  魏聪笑而不语。得到了答案的孔圭叹了口气:“走袁家人的路子倒是可以,他们这家人倒是不忌讳钱,袁氏兄弟眼下在士大夫中的名声又好的不得了,区区一个交州刺史,倒是不会有什么人会攻讦他!你说的也是,能用钱解决总比用人命解决的好!只是这一亿钱可不是小数目呀!”

  “孔公,我发现了一个秘密!”魏聪从几案上拿起一只精美的金属盘子:“您看看,这是什么材质的?”

  孔圭接过看了看,又掂量了下重量小心答道:“银的?”

  “没错!”魏聪笑了笑:“我发现了一种办法,可以从锡矿渣里提炼白银,这只盘子就是用白银做的!现在每天我的财库里都能会流入一百只这盘子重量的白银!”

  由于铸造青铜的缘故,古代中国人开采、提炼锡的历史很古老。也知道这种银白色的金属虽然外表和白银很接近,但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金属,价值更是天差地别。魏聪说的是自己能从锡矿渣中提炼白银(银和锡经常是伴生矿,尤其是广西那几处大锡矿,从中提炼白银是现在中国国内最主要的白银来源之一),在孔圭听来就成了他能把锡转变为白银。他不由得叹了口气:“难怪你能拿的出一亿钱却无需盘剥百姓,也罢,的确你比张磐更适合当交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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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雒阳,袁府。

  袁绍身着崭新的纹绣锦衣,手持节杖,腰佩虎符,走进书房,向上首的两个叔叔太傅袁隗和太仆袁逢躬身行礼,然后退到一旁,垂手而立。

  袁术早就抢占了另一边的位置,对两个月前袁氏兄弟诛杀中常侍苏康管霸,悬首游街之事终于有了结果:袁术为三署郎,袁绍接受大将军窦武征辟,以大将军属吏的身份为侍御史,即汉武帝时的“绣衣使者”,也称作“绣衣御史”、“绣衣直指”。

  显然,这是窦武和袁家博弈之后的结果,三署郎是两汉光禄勋(郎中令)属官五官中郎将、左中郎将、右中郎将所辖三署中的郎官合称,是当时成了贵胄子弟的“升官待定俱乐部”。而侍御史就更了不得了,隶属于御史中丞有纠察百官,弹劾不法的权力,汉武帝时又授予其奉诏持节,巡查四方,发现不法问题可代天子行事,甚至直接调兵执法捕盗,号称位卑而权重,汉武帝时著名的酷吏江充便是绣衣使者。

  “此番事情终于了结了!”袁逢笑道:“你们两个可给你们次阳(袁隗字次阳)叔出了个大难题呀!”

  “侄儿行事莽撞,还请叔父治罪!”袁绍向袁隗敛衽下拜,一旁的袁术看了,只得有些不情愿的随之跪下。

  “算了,都起来吧!”袁隗笑了笑:“你们两个东西,也不是真心的,看在结果还算好的份上,这次就饶过你们吧!”

  “结果算好?您是说我和阿绍的任官之事吗?”

  “呵呵!”袁逢笑了起来:“一个三署郎,一个侍御史对旁人来说也许很了不起,但对我们袁家人来说,又算得什么。重要的是你们叔父,有你们两个这么一闹,尚书台里你们叔父的地位可要高出不少了!”

  “当真?”袁术眼睛一亮,目光转向袁隗:“您在尚书台已经压过窦大将军了?”

  “那,那还不至于!”袁隗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毕竟太后与大将军是骨肉至亲,这个谁也比不了的!”

  “那叔父和大将军在尚书台应该可以四六分了吧?”袁绍笑道。

  “原本是不及的!”袁隗笑了笑:“算上这次你们累积的声望,应该也差不多了!”

  袁绍与袁术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隐藏不住的喜色。自汉章帝之后,东汉天子多寿命不永,幼子登基,太后临朝成为一种惯例。由于东汉政府的权力重心在尚书台,所以太后临朝之后,多半会册封其父兄为大将军,录尚书事,成为实际上的内朝首脑。

请假一天,重感冒

  。

  感冒了,浑身无力,请假一天。

第168章 贿赂

  由于大将军是走外戚路线的,没有在州郡担任官吏的经历,缺乏行政经验,所以还会由外朝的三公中一人或两人加录尚书事,辅佐大将军执政。

  显然同为录尚书事的三公的权力是要略微低于同为录尚书事的大将军的,而藉由子侄这次诛杀宦官之功,隐然间袁隗在尚书台的发言权居然已经接近窦武,这放东汉近两百年历史里还真是头一遭。

  “其实这次的事情大将军还好!主要还是司徒胡广麻烦!”袁逢咳嗽了一声,目光扫过袁术和袁绍:“他可是力主国家法度为重,要依照律法处置尔等的!”

  “老匹夫!”袁术闻言大怒:“中寿而终,坟木拱矣!待我找个机会,定要给他好看!”

  “住口!”袁隗喝道:“胡公所言乃是至公,尔等岂可有怨言?”

  “喏!”袁术不服气的应道。

  “绍儿!你怎么看?”袁隗问道。

  “胡公学究五经,古今术艺毕览之!见识广博,非我等可及!”袁绍沉声道:“不过他素来奉行中庸之道,无论是士人还是宦官,关系都保持的不错,所以才能保持禄位至今日呀!”

  “嗯!”袁隗笑着点了点头:“你这句话说的中肯,胡伯始的确是个聪明人,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力主要惩处谁的,你们几个这次做的的确是有些过了!”

  “这个侄儿知道!”袁绍低下头:“所以当初动手之前,侄儿就做好了悬首东市的准备!只是大义之所在,一己之生死,倒也看的没有那么重了!”

  袁术有些妒忌的看了自己的堂兄弟一眼,急道:“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嗯!不过如今诛杀宦官之事已经终了,过往的事情就不要抓的那么紧,该忘记就忘了吧?”袁隗意味深长的说:“走路固然要看着脚下,但若是一直盯着脚下,那也是走不远的,是不是呀?”

  “叔父的话,侄儿记住了!”袁绍沉声道。

  “好了,阿绍你今年二十了吧!”袁隗微笑着看着家族后辈:“就过两天吧,把冠礼加了,省的到了朝中,连个表字都没有,麻烦的很!”

  “喏!”

  袁隗又说了几句,袁逢看出他已经有些疲惫了,笑道:“那今日就这样吧!若无什么事,那就散了吧!”

  袁绍和袁术向自家长辈躬身行礼,退出屋外。屋内的老人相视而笑,袁逢笑道:“我原本还想着将安国亭侯的爵位传给基儿是不是有些委屈阿绍了,现在看来倒是不必了,爵禄之事他自己挣得到!”

  “是呀!”袁隗笑道:“我原本还担心绍儿和术儿平日里不相能,但看来是我多虑了,关键时候还是兄弟齐心的嘛!”

  “少年意气,不能全当真的!”袁逢笑道:“我们小时候难道没有这样?年纪大些就都明白了!”

  “嗯!”袁隗点了点头,他刚想说些什么,房门打开了,袁绍从外间进来了,他向两人躬身行礼,到:“二位叔父,我有一些东西想给你们看看,请随我来!”

  袁绍在京中的住处是雒阳城外西边的一处宅院,这原本是属于已故的左中郎将袁成的,由于袁绍幼年时被过继给了袁成,所以这处宅院也就归了他,他在京中时就住在这里。袁绍叔侄三人出了城,来到宅院,袁隗和袁逢看到宅院后内宅的陈设与当初袁成在时几乎一模一样,不由得睹物思人,神色有些黯然,袁逢问道:“阿绍,这宅子的陈设都没怎么变呀!”

  “正是!”袁绍道:“小侄追念先父之慈颜,不忍将其变动!”

  “哎!”袁隗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纯孝,但世事变迁,你也莫要太过自苦了!”

  “是!”袁绍应了一声,他引领着二人穿过一条僻静的巷道,来到右边的偏院,敲了两下门。院门打开,走出一个黑脸少年,正是曹操。他有些紧张的向袁逢和袁隗躬身行礼:“小侄拜见二位世伯!”

  “怎么是你?”袁隗惊讶的看了一眼袁绍,袁绍没有理会,径直问道:“阿瞒,我不在的时候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曹操点了点头,对袁逢和袁隗道:“二位世伯,我们进来说话吧!”

  袁隗和袁逢进了院子,上得堂来,分别坐下。袁绍咳嗽了一声:“阿瞒,这里没有外人,你就把事情和我二位叔父说一下吧!”

  “你们两个是在搞什么鬼?”袁逢的性子更急躁些:“故弄悬殊的?”

  “罢了,曹贤侄!”袁隗拍了拍兄弟的手:“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曹操咽了口唾沫,他向袁逢和袁隗告了声罪,站起身来,先将后堂的大门关上,然后点亮了屋内的几盏油灯,将旁边的屏风推开,伸出右手道:“二位叔父请看!”

  “这,这是——”饶是袁逢累世公卿,富贵无比,也被眼前的两尊四尺高的红珊瑚给惊呆了,那红珊瑚晶莹剔透,半透明的表面反射出的暗红色的光,在黑暗中宛若两团火焰一般。

  “这珊瑚树是哪里来的?”袁隗的城府更深一些,沉声问道。

  “是交州魏聪献给二位世伯的!”曹操低声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南国珍物,白银五百斤,金一百斤,都在这里。他希望朝廷能够赦免他的罪行,让他做交州刺史,护南海校尉!”

  饶是袁隗和袁逢两人一个已经站到了帝国的权力巅峰,另外一人距离也不远了,面对如此大手笔,一时间也给镇住了。眼前的两尊四尺红珊瑚是稀世之珍不必说了,仅仅是白银一千斤,黄金五百斤,折算成铜钱就是上千万钱了,历史上汉灵帝西园卖官两千石也不过钱两千万,出不起的还可以先赊欠,而魏聪要的交州刺史不过才600石,可谓是出高价了。

  “魏聪的贿赂怎么送到你这里来了?”袁隗终于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问道。

  曹操看了袁绍一眼,沉声道:“小侄与那魏聪乃是旧识,这些贿赂是小侄去了一趟交州,见过他本人之后,他交给小侄的,这些财物也是他专门派人用大船走海路送到广陵,然后再到洛阳的!”

  “荆扬二州正在闹蛾贼,你好端端的去交州干什么?”袁逢问道。

  “阿瞒是受小侄之命去的!”袁绍沉声道:“小侄当初举事之前,唯恐事有不遂,便为自己准备了一条后路!”

  “你让曹贤侄联络魏聪以为外援?”袁隗沉声道,他叹了口气:“定然是了,你行事素来沉勇有大略,我是觉得你这次为何如此莽撞,原来是在这里留了一招呀!”

  “还请叔父治罪!”袁绍跪伏在地,面孔紧贴地面,就好像趴在地上的一只青蛙。

  “罢了!”袁隗长叹了一声:“阿绍呀阿绍,虽说你小时就被过继给成弟,但我们几个做叔父的自问并没有亏待你,你为何这么急呢?我们汝南袁氏的子弟,四十出任太守,五十为九卿,六十为三公都是明路,你为何一定要走那条险路呢?”

  “叔父没有亏待我!”袁绍抬起头来,俊美的脸上沉静如水,目光如刀,让人不敢逼视:“只是那不是我想走的路,叔父您已经做到三公,胡广公也是三公,可是如今的三公已经不是那等位极人臣,天子尊崇之人,权位尽归台阁,三公只不过是个空壳罢了!”

  “那你还想如何?”袁隗叹道:“难道你还想做大将军?可那大将军尤其是我等士人可以做的?”

  “窦大将军也是士人!”袁绍答道。

  “他若不是姓窦,怎么可能当上大将军?”袁隗问道:“再说大将军有什么好的,本朝历任大将军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哪个不是最后落得个身死族灭?岂能比得上我们汝南袁氏经传传家?”

  袁绍没有说话,不过他的头还是倔强的挺着,就好像一块岩石。一旁的袁逢咳嗽了一声,打圆场道:“算了,这件事情也放一边吧!曹贤侄,你这次去交州,所见所闻如何?那魏聪弄出这么多财物,肯定把交州搜刮的很惨吧?”

  “这倒是没有!”曹操面色有些古怪:“我在交州只去了番禺一地,至少在番禺城当地,百姓安堵,商贾如潮,鱼盐田亩丰盛,不要说和正在打仗的荆、杨二州比,就算是雒阳、河南、兖州比起来,也只强不弱!”

  “曹贤侄你是不是得了魏聪的好处,在我等面前替他说好话?”袁逢面色有些不豫:“据我所知,魏聪领数万之众南下交州,二月才击败了苍梧太守,占据了五郡之地,短短几个月功夫,要养军,打仗,还盘剥出这么大一笔财物,当地百姓只怕都已经民不聊生了,怎么会还好?”

  “是真的还好,二位若是不信,将来可以去问问南海太守孔圭,他总不会骗您了吧?”曹操有些急了:“至于这些礼物,红珊瑚和其他珍物是从海外商贾那儿来的,用不着盘剥百姓,也盘剥不来。至于金银,魏聪他在交州发现了矿藏,是自己派人开采的!”

  “开矿岂不是要征发民力?”袁逢冷笑道:“这么多金银,也不知道背后有多少枉死鬼!”

  “魏聪开矿不是征发民力,是发工钱的!”曹操道:“只不过发的不是钱帛,是盐!”

  “盐?”袁逢闻言一愣:“盐难道能从天上掉下来?不也是民脂民膏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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