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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风烈烈起南洋 第327节

  。。。。

  马车上,吴时任和潘辉益满头大汗的正帮着吴时仕在删减内容。

  因为吴时仕在莫子布进北河前,担任的是为二百多年前史官吴士连,也是他的堂祖宗续写《大越史记全书》的任务。

  这刚把莫朝的历史写完,我莫大王就打到东京城了,吓得吴时仕赶紧把以前骂莫朝的文字进行删减,然后填补上一些符合莫子布理论的好话。

  至于为什么这么着急来删减,那是因为吴时仕担任史官,续写大越史记全书的事,北河上下都知道。

  而且吴时仕为了给自己造声望,连写到哪里都说出去了。

  好家伙,不赶紧删减并增加一些的话,万一这次莫大王召他们父子三人到东京,就是为了看看这史书呢。

  真要原文呈上去,父子三人的脑袋保不保得住,都是未知。

  一路改的手都要抽筋了,终于在进东京城之前删改完毕,父子三人同时长长的松了口气,感觉灵魂终于回到了自己身上。

  这父子三人怎么说呢,性格上并不属于那种非常清高,孤芳自赏又自诩忠义,为国为民的那种所谓清流。

  历史上阮文惠进北河了,大部分高门都不愿意跟阮文惠合作,对西山朝授予的官职也拒不接受。

  当时父亲吴时仕已死,但吴仕任和潘辉益二人都投靠了西山朝,当起西山朝的大官。

  可以说,这三人的人生哲学,就是谁重用我,我跟谁混,也不求当多大的官,只要能把吴家世代相传的职业-史官给当下去,并维持清威吴家的高门和士林领袖地位就行。

  更何况,在安南,儒学学的越好的,其实越倾向回归。

  因为只要你学下去,最后总会发现,安南的一切,其实都源自中原,就是中原的一部分。

  进入王宫,走到了殿门口,吴时任还忍不住问老爹吴时仕。

  “父亲,咱们删减了对莫朝不利的话,拥护了仁德大王的主张,此事传出去,恐怕会惹得士林嘲笑啊!”

  “是啊,桂堂先生(黎贵惇)也在编写大越通史,我们与他所写相反,恐怕会被归为异类,有伤吴氏在士林中的地位。”

  吴时仕看着儿子吴时任和女婿潘辉益,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王宫万寿殿,压低声音说道:

  “你们放心吧,黎贵惇死定了,因为他的大越通史正写完逆臣传,且把莫登庸定为天下第一逆臣,还放出话来,他黎贵惇将一字不改。

  哼!今王上出身莫氏,岂能容他。”

  吴时任和潘辉益闻言大喜,只要黎贵惇没了,那自然就没人出来指责他们了。

  吴时仕看着这两个还有些天真的儿子和女婿,心头只觉得一紧,两人到现在都毫无政治警惕,若是不为他们安排好,日后自己百年以后,这两得把日子过成什么样。

  嗯,也没怎么样,二十几年后,两人都被阮褔映阮小强拉到河内文庙脱光了衣服鞭笞后背。

  吴时任被反目成仇的好友邓陈常活活打死,潘辉益羞恨难当,跑到乡下躲了起来,再也没有出仕甚至离开家乡过。

  是以,怀着对儿子和女婿未来的忧虑,吴时仕没等莫子布问,就主动把他修改好的大越史记全书递给了莫子布,还特别贴心的直接翻到了莫朝的页面。

  啊?你问要是吴时仕赌错了,莫子布在北河稳不住该怎么办?

  放心吧,这些人精明着呢,目前整个安南就没有能跟莫子布掰手腕的,就算万一满清干涉导致进北河失败,那还可以进第二次嘛,满清总不能一直在北河驻扎军队。

  就算一直在北河驻扎,那满清能稳住北河就不错了,他还能拿下仁德大王的广南、安戴和嘉西(西婆罗洲)吗?

  这也是北河有心人看好莫子布的最大原因,我莫大王到此刻为止,基本立于不败之地了,只不过分为小赢,赢还是大赢特赢而已。

  莫子布翻开一看,只见吴时仕的著述思路,基本与他吻合,即把大明当成大唐之后的第一个大一统王朝,认为莫登庸举国内附,是有大义的。

  “午峰先生有心了,数百年来,世人曲解我伯祖大王多矣,有些人眼中只有天南这小家,没看到天下这大家,实在不应该。”

  莫子布很满意,吴家三人态度恭顺,在士林之中又有影响力,是最好的团结对象。

  吴时仕赶紧拱手施礼回答道:“王上说的是。且如今东虏占据中原,一如昔年蒙元之时,今又有大王承天应命,乘势而起,此正是我南国汉人的机会,我等正该附王上尾骥,驱逐鞑虏,回归故国。”

  “说得好!”莫子布大赞,随后也不隐瞒,直接抛出了此次召吴氏父子三人来的最大原因。

  “午峰先生与黎贵惇熟识否,其人治学如何?”

  原来是为这事,吴时仕心中大定,立刻决定给黎贵惇下点烂药了。

  这除了吴时仕想要交投名状,以保证有些天真的儿子和女婿未来仕途一片顺畅以外,吴时仕与黎贵惇在历史学术上的对立,也有很大的原因。

  吴时仕主张尊儒学北,认为要多从中原吸收学习文化,赞成与中央王朝保持宗藩关系。

  而黎贵惇则认为,安南就是南朝,中央王朝乃是北朝,学可以,但不必尊,宗藩关系实在耻辱,应当断绝,更主张以汉喃字彻底代替汉字。

  此人甚至认为,越邦肇启、文明无逊中国。

  他还专门对比汉代交趾郡与南海、苍梧、合浦、郁林的户口、地域数量、范围等,认为交趾发达于南海等郡。

  并以交趾刺史兼统两广而治于龙编(东京)为据,认为以本国都城为正中之地、四方之所凑会。

  按照这套理论,岭南三广中,广南(交趾)乃是三广中最富,河内远超广州,乃是三广的中心,河内就是南国的文明中心,以天南小中华的文明之光辐射周边。

  而这两个思想,其实就是后世越南人认为广东广西属于他们,恬不知耻的来继承赵佗南越国的理论基础。

  “狗贼!好大的胆子,简直丧心病狂!”我莫大王勃然大怒,继而破口大骂。

  “按照此等歪理邪说,赵佗岂不是成了外国人,先汉世宗孝武皇帝收复岭南,岂不是在入侵,此贼居心叵测,实在可恨!”

  “草民还听说,黎贵惇正在编纂大越国史,将王上的伯祖莫太祖定为逆臣之首,记录于逆臣传第一篇。”眼见火候到了,吴时仕立刻开始加料。

  “欺天啦,芒奴何敢!”莫子布是真的气疯了,一脚就把面前的案几踹翻,嘴里还在大叫。

  “叫李全来,让他带着羽林近卫去延河县,给我把黎贵惇全家老小,仆役婢女全部拘押到东京来,勿使一人走脱!”

  不过看似狂怒已极,但莫子布发现,他找到了一个大肆株连高门的由头。

  他要把这个修史案扩大化,将跟黎贵惇有关联的,有一样思想的,全部干掉。

  想到这,莫子布立刻走到屏风后面,给武仁下令。

  “你去找邓陈常,跟他一起去,把跟黎贵惇有师生关系的,也秘密抓捕起来,不要走脱一个。”

第340章 替大明朝擦屁股

  哭声阵阵,不但有男有女,还有老人和小孩抽泣的声音传来。早已空置上百年的东京王宫诏狱,今天又热闹了起来。

  包括黎贵惇全家三十七口,亲近族人一百三十口,得意门生裴辉壁、陈公烁、阮廷简等七人全家四百余口,总计六百出头的犯人,全部关押到了此处。

  由于人数太多,甚至诏狱都无法承载,是以只能把他们分开安置,有些都直接安排在了宫殿之中。

  而莫子布没有立刻去提审黎贵惇,而是让吴时仕找来了黎贵惇的著作,开始亲自阅读。

  这就是我莫大王的优点,哪怕已经被气得恨不得马上杀了黎贵惇全家,但在冷静下来之后,仍然会按下愤怒,亲自求证,以防被某一方欺骗。

  而在用了两天时间,粗略读完黎贵惇的所有著作之后,莫子布相当惊讶。

  这黎贵惇,还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此人对儒学,特别是程朱理学的精通,恐怕放到此时的满清,也要算大儒了。

  他有非常多关于儒学的文章,比如《群书考辩》,《圣鄚贤范》等。

  这种书是对安南自汉以来保存下来的古籍、著作甚至是一家之言的总结语归纳,形成了相当严密有逻辑的安南儒家哲学、文学传承体系。

  同时他又著作了《经书衍义》、《四书约解》等,从安南人自己的视角,来对四书五经进行了解构、阐释和重组。

  其中四书约解这本书,完全是由汉喃字书写,是整个汉喃字发展史上,极为重要的里程碑。

  且此人虽然研习程朱理学,但绝对不是一个迂腐的老夫子。

  黎贵惇在这个十八世纪的封建时代,竟然反对严苛的礼教,倡导一定程度上解放妇女。

  他还亲自写了一首接近白话的诗篇,直接就叫做《妈妈我想嫁》,以此抨击、讽刺过于残酷,泯灭人性的礼教,在此时来说,简直惊世骇俗。

  他还是安南开眼看世界的第一人,十几年前,广南有位工匠阮文诱随荷兰商船去往欧洲,居住两年后,带来很多新奇玩意。

  黎贵惇没有像其他士大夫那样,视泰西玩意为奇淫技巧,他甚至专门从北河去往顺化与这个小商人亲切交谈,还为其立传。

  黎贵惇把从阮文诱这里得到的欧洲情况,与出使满清时翻阅到的传教士作品互相印证。

  他甚至搞懂了大气浮力说,还试图验证,承认人是生活在宇宙中,且宇宙无穷之大。

  草!莫子布看完,真的是舍不得杀这样一个人啊!

  对比起吴氏父子三人,吴氏三人不过是历史学家和文学家,而黎贵惇是真正的思想家和哲学家。

  他是莫子布目前最需要的这种人,莫子布甚至觉得,黎贵惇有能力帮助他补全华夷之辩,和儒家四分这些理论。

  只可惜,等莫子布继续翻阅下去,问题就来了。

  首先问题出现在理学方面,程朱理学认为理是一切的本质和法则,气则是构成世界万物的最根本材料。

  但黎贵惇完全反着来,他反对程朱理学认为理才是万物本质的提法。

  他认为‘盈天地之间皆气也。理者言其实有而非无耳。理无形迹、因气而见、理即在气之中。’

  简单的说,他认为气才是本源,而理这种法则,是依附于本源之上的。

  怎么说呢,有一定的道理。

  但莫子布一眼就看穿了黎贵惇这个理论的本意。

  所谓理气谁是本源都是假象,真相是要与中原理论相反,你重理,那我就重气,且气为理之本源,以示南国地方我为主。

  或许更简单的说,这套说法,叫做倒反天罡!

  然后,关于华夷之辨,黎贵惇认为,安南人乃是神农氏炎帝之后,确系汉人华民。

  但在保持汉人华民的基础上,更应该突出本族群文化优越性,以示来自北国而差异巨大,安南已经是天南中华了。

  “惜哉,此人误入歧途,不是孤王的同路人了。”鄚子布对着身边的郑锦水感叹了一声,随后严肃的吩咐道:

  “阿水,你去诏狱见一见黎贵惇,不要跟他辩论,也不要听他说别的,也不做任何许诺,只问他愿不愿意为我所用。”

  郑锦水有些没懂,但还是点头下去执行了。

  而莫子布这时候才知道,郑森走的时候,为什么说不能降服黎贵惇,他就一定会成为祸患了。

  这是一个已经觉醒了民族意识,且拥有丰富理论的思想家,他就是一杆旗,只要有他在,莫子布就别想统合已经自立八百年的安南。

  而面对这样的人,莫子布根本不敢去跟他辩论,谁特么能辩论得过一个可以称为大佬的思想家和哲学家,就莫大王那几下子,根本不够给人看的。

  所以莫子布自己不去,而让郑锦水去,还不让郑锦水跟他交谈,只问愿不愿意投靠。

  愿意投靠,那就修改著作,向我莫大王靠拢。

  不愿意,哼,不愿意更好!

  人一刀杀了,书一把火烧了,传承人全部挖坑埋了,这才是最简便的办法。

  没过一会,郑锦水过来回报,“此人在狱中闭目养神,始终不与我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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