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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明 第314节

  “躲不过。”商阳语气清幽,“稚虎兄,自从你得到神童、祥瑞的彩头,你就已在漩涡之中,身不由己了。”

  “否则,郑氏为何要和你过不去?你又没得罪他们。谁叫你是神童祥瑞呢?”

  “所谓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树欲静而风不止。你就是不和郑氏打擂台,郑氏也会对付你,反而出手更无顾忌。”

  “你倒霉坐蜡,神童之名成为笑柄,皇长子也就更没有理由出阁读书了。”

  “郑贵妃对皇帝吹吹枕头风,说你年幼无知,不宜为官,就能不授予官职。或者找个闲得发慌的冷板凳,让你一坐多年,熬到你心灰意冷。”

  “要坏你前程仕途,易如反掌啊。到时,就是沈老先生,也难以救你。”

  “朝臣要借助你逼皇帝允皇长子读书。郑氏要借助你打压朝臣的期望,双方都抓着你。稚虎兄,你躲得过去么?除了因势利导已别无他法,遑论置身事外了。”

  朱寅当然知道商阳说的很有道理,苦笑道:“照昼明兄的意思,我只能主动出击,先下手为强?”

  “唯有如此!”商阳点头,语气带着一丝狠劲,“若是文长先生在,也一定会这么建议!”

  “既然朝臣推你出来当棋子,你就当好那颗棋子。棋子分量重了,重到棋手舍不得弃,不能弃!那就不仅是棋子。唯有你敢出动出击,才能借助朝臣的声势为己用,借力打力,呼风唤雨。”

  “如此一来便是滴水滚珠,挑官当公。朝臣饮糟亦醉,乐的驱你过河和郑氏打擂,反能酿成桃代李僵之局。”

  “到时,稚虎兄看似岌岌可危,可朝臣必须要保你,实则有惊无险。看似朝不保夕,可朝臣必须要护你,实则安然无恙。”

  “操作的好,就成了郑氏动你就是动皇长子。你和皇长子绑在一起,大义在手,舆论在我,犹如八方神佑。”

  “最后不但能安然过关,还能脱颖而出,因祸得福,赢取朝野赞誉,斩获声望人心,甚至自成一派…”

  “好!”朱寅再也没了犹豫,“那我就狠狠做一次棋子,当一回朝臣的过河之卒,主动和郑氏打擂台,让朝野看看我的胆色和担当!”

  “对!”商阳击节叫好,“稚虎兄真是果决!这一招,还能出乎郑氏意料,让郑氏猝不及防。”

  韩尚也点头道:“我也觉得这先忍后闹的对策,是最妥当的法子。看似大胆冒险,但仔细推敲,却又无可取代。”

  朱寅站起来,在灯光下来回踱步。小黑盘在他的影子里摇着尾巴,目光一直跟随着主人。

  间谍的职业性格,向来是隐藏潜伏,幕后操纵,不愿意光明正大的冲锋。

  可是现在,朱寅被逼的冲锋,实在违背他的行事风格。

  他低估了郑氏外戚对自己的关注和敌意。

  他真的不想和郑氏外戚作对,他只想猥琐发育几年,低调苟几年,暗中搞风搞雨,慢慢编制羽毛。

  这两年,他也都是这么干的。

  可谁成想,如今必须要一反常态,众目睽睽之下冲锋陷阵,为万历朝的国本之争,旗帜鲜明的对抗郑氏外戚。

  他真的很不习惯啊。

  但他再不情愿,也也硬着头皮去干。面对皇帝撑腰的郑氏外戚,只有维护礼法的朝臣势力才能保住自己。

  唯有坚定的站在维护礼法的朝臣一方,态度鲜明的支持皇长子,朝臣们才能保他。

  骑墙观望、左右逢源、不站队,只会死的更快。

  很多时候,不站队才是最愚蠢的。这种人自以为聪明,却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现在是必须站队的时候了。

  朱寅忽然脚步一停,咬牙冷笑道:

  “我这次进京,本是抱着与人为善、与世无争的念头,只想考中进士,入仕做官。谁成想偏有人和我过不去,我能怎么办?”

  “兔子恼了能蹬死鹰。就算鱼儿在砧板上也要蹦一蹦。郑氏要我不痛快,我就让郑氏一辈子不痛快。”

  “考不中便罢。这次只要中了,琼林宴上我要当众向郑氏发难!就算一颗卒子,过了河也能将一军!”

  “能过关,从此我就是一颗铜豌豆。不能过关,我大不了滚出北京,不当朝廷的官儿!也不受郑氏的气!”

  “哈哈哈!”商阳笑了起来,“没错,发难的最好机会就是琼林宴!”

  朱寅小脸阴冷,“郑氏飞扬跋扈,劣迹很多,有心人不难找到他们的罪名。”

  “要么不干,要么就大干。”

  商阳喝了一口茶水,再次侃侃说道:

  “闹,还是考中之后的事情。万一落榜,你想当棋子也不可得,闹也没有机会。郑氏一定会授意爪牙,污蔑去年应天乡试有舞弊嫌疑,借此打击清流,甚至褫夺你解元功名。”

  “当年唐寅的解元,不就以舞弊为由被革除了?这种鬼蜮伎俩,你也不得不防啊。”

  商阳说的很有道理。历来的南直隶解元,绝大多数会中,鲜有不中的。只是名次问题。

  南直解元若是名落孙山,这解元的成色就值得审视了。

  如果朱寅落榜,那么郑氏就能强词夺理,质疑他这个神童解元,进而借机污蔑去年应天乡试舞弊,让他步唐寅后尘。

  到时所谓神童,就是个笑话。

  不但自己倒霉,就是刘震元等大臣也会被打击牵连。

  朱寅想了想,沉吟着说道:“那就先放出消息,就说我忽然生病,精神恍惚,只能带病考试,力不从心。”

  他虽然很有把握,但万一呢?

  总要有万全之策,不给郑氏发难的机会。

  商阳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也只能如此了。消息传扬出去,众人得知你是抱病下场,就算考不中也有了遮掩。郑氏便是要做文章,也没了借口。”

  “不过,演戏要演全套。不但接下来要装病,出考场时最好晕厥过去,被抬着出来。”

  “还有,接下来先请医生。医生当然治不好你的病,然后再请巫师驱邪,放出风去,就说可能得罪了某京中权贵,被某京中权贵魇镇,中了邪法。”

  “哈哈哈!”韩尚不禁笑了,“昼明兄,你可真是损呐,不愧是抗倭的老军务了。”

  “如此一来,朝中就会猜测,是不是郑氏魇镇稚虎害他落榜。稚虎就算真的会试落榜,郑氏不但无法做文章,还要避嫌。”

  朱寅也笑了,“昼明兄好主意,那就全套做足了戏码。明日先去礼部登记、印卷,等拿到考试浮票,我就装病、装中邪…”

  几人又商量了一阵,商阳等人才回自己的房间歇息。

  朱寅一道指令,当天晚上虎牙(录事寮)北寮的特务们就活动起来。

  北寮是去年朱寅乡试期间,宁采薇派部分“家人”到北京组建的分寮。近半年来,北寮在专业水平和充裕经费的作用下发展很快,实际上已经成为京师最隐秘、最专业、组织最严密的特务间谍机关。

  北寮的谍影,甚至已经延伸到了皇宫大内。

  很快,一封封没有署名的密信,就送到了海瑞、沈一贯的官邸,还有密信送到宫中的田义手中。

  更有一些人开始秘密造势,传播舆论。

  这些秘密行动,连商阳等幕僚都不知道。

  朱寅终于露出了獠牙!

  就算被迫和郑氏外戚正面对抗,他也不会放弃特工的对抗方式,只会变本加厉的使用特务手段!

  …

  第二天大早,朱寅就带着兰察和康熙,直接去礼部仪制清吏司备案、印卷、取票。

  因为距离考试只有十来天,去礼部仪制清吏司登记备案的举人很多。他们见到朱寅,对这个名声鹊起的神童解元,都是十分好奇。

  借着在礼部一起登记、印卷、取票的机会,朱寅和很多同考的各地举人打了照面,也算是亮了相。

  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科举精英,虽然都对朱寅这个神童解元心存质疑,可也不得不承认,这名声鹊起的江左朱郎的确气质出众,不同凡响。

  或许真是天生夙慧?

  可若是会试落榜,那么这个神童解元…

  顿时,朱寅就成为在京举人的焦点话题,被人津津乐道。

  有人质疑,有人嫉妒,有人佩服。但更多人心生一种悬念:“这个神童解元,国家祥瑞,真的能成为十二岁的进士么?”

  然而到了几天后的花朝节,一个关于朱寅的消息,就从他下榻的祥云大客栈流传出来。

  朱稚虎病卧云祥楼。上吐下泻,精神恍惚。

  他的随从已经请了几次郎中,延医问药,却不见起色。

  眼见考试在即,朱家随从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很多和朱寅相熟的南直举人,都上门探望。

  又过了两日,又传出消息,说朱寅可能得罪了京师中的某家权贵,被对方魇镇了,所以药石无效。

  无奈之下,朱家随从只能请了巫师去客栈驱邪。

  据说是有点起色,可病情仍然不轻,怕是难以应考了。

  可那位神童解元却说,他不敢罔顾国家抡才大典,无论如何也要坚持考试,哪怕死在考场,也在所不惜。

  很快,整个京师都知道大明神童病卧云祥楼。

  住在慈云寺中的郑国望得到这个消息,感到十分意外。

  朱寅居然病倒了?

  一个自以为聪明的篾片相公忽然笑道:“四爷好手段啊,一个魇镇之术,就让那个神童解元卧病不起…”

  郑国望瞪大桃花眼,一脸怒色,“你嚼的什么蛆?我何曾请人魇镇他?胡说八道!那是他自己命歹,管我何事!”

  那篾片相公拍到马腿上,顿时笑容僵住。

  郑国望却是想得更多:“朝中不会有人认为,是我郑氏魇镇朱寅吧?”

  ……

  二月初五,朱寅刚“病倒”不久,一个不速之客来到了云祥客栈。

  却是郝运来。

  他听说朱寅病了,就带着两个小舅子,拎着一些偏方药来探望朱寅。

  “稚虎!”郝运来大大咧咧的进入朱寅的房间,“前几日不还是好好的吗?快要考试了,你怎么就病了?”

  他看着躺在床上,神色憔悴、小脸蜡黄的朱寅,佯装沉痛的说道。

  他此时的心情很是复杂。既有点幸灾乐祸,也有点心疼朱寅。

  既希望朱寅倒霉,又希望朱寅病情好转。

  他这次来探望,虽说带着看笑话的心思,却又真的是给朱寅送药。

  这种矛盾的情绪十分古怪,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朱寅在病床上翘起小脑袋,有气无力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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