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求我长命万岁 第202节

　　会场的气氛略显凝滞，随着王明远详细解说完“黔东南特色种植"合作方案，主持人适时宣布进入座谈环节：“……现在大家可以畅所欲言了。”

　　台下的各区县代表仍在低声讨论，一时无人起身发言。

　　片刻的沉默后，主席台上的省乡村振兴局副局长率先开口，替各区县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我先抛砖引玉吧……王总，您刚才提到的各区县起步一千万投资，以及后续年投资一亿，是指纯现金投入吗？是否可以接受土地、厂房、人工等配套折算？”

　　“必须是纯现金。”王明远斩钉截铁地回答，“各区县的投资都要以现金形式到位。同样的，芸芷未来的所有投资款也都会以现金支付，不会使用技术，设备等非现金方式折算。”

　　“这个……”省发改委的一位领导笑着打圆场，“投资落地过程中，区县提供的土地、厂房、人工都是必不可少的资源。贵公司的技术，设备，专利授权、管理经验等投入也同样重要嘛……”

　　“是的，这些都是必须的，”王明远承认这点，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坚定地补充：“不过，这都是项目开始实施后的问题。芸芷要求的现金流，特指项目筹备期双方资金必须全额到位，至于土地、厂房、人工……设备，专利，品牌……等到真正需要执行的时候，完全可以再进行正常的市场化交易。”

　　说到这，王明远稍作停顿，坐在对面的助理见状，立刻按住耳麦低声交流了几句。

　　很快，会场酒店的显示屏重新亮起，显示出王明远刚才解说文档的某部分内容。

　　“关于预算及资金管理这块……”指着屏幕上的文档，王明远继续道：“请看这里。在预算编制方面，我们聘请了上海德勤会计师事务所——他们曾为多个国家级农业项目提供咨询服务；在使用监管方面，我们委托了普华永道进行全程跟踪；审计工作则由安永负责……当然了，”王明远特意强调：“这些专业机构产生的服务费用，全部由芸芷独立承担……同时，我们也欢迎各区县聘请自己信任的机构进行财务监督。”

　　“芸芷的准备确实很充分，态度也很严谨。”芸芷的态度如此坚决，省发改委的人不得不表示，哥只能帮到这里了：“这对项目是好事，也值得我们学习借鉴。”

　　黔东南州政府由州长吴悦亲自出马，三位副州长同时出席捧场，当然不可能光出个人头。

　　眼见振兴局和发改委相继铩羽，又注意到下方各区县几十号人嗷嗷待哺的期待眼神，吴悦不禁感到压力倍增，他目光稍转，分管农业与乡村振兴的李红梅副州长立刻微微点头。

　　拥有级别加成，李红梅直接向张子芸开口了：“张总，州政府注意到，贵公司考察的区县都是贫困地区，而计划开发的种植区域更是这些区县中的贫困甚至极贫困区域——当然了，放眼全国，实际上整个黔东南都是贫困地区。”

　　自嘲半句，李红梅稍作停顿，语气诚恳地补充：“在此，我首先要特别感谢贵公司对扶贫事业、对困难地区、对贫困群众的关心和支持。”

　　“您过奖了，”身为A级人才，在这等场合，张子芸不可能轻易接下这样的道德枷锁，张子芸微微摇头：“芸芷的投资是正常的商业活动。如果在实践过程中能够产生一定的社会效益，这是芸芷的荣幸，同时也充分证明了国家、贵州省委和黔东南州委州政府各级政策的有效引导。”

　　“说得好，实事求是，充分尊重客观规律，芸芷的企业文化确实值得学习。”

　　李红梅自然也不至于指望几句客套话就能拿下张子芸，“不过黔东南的困难同样是客观事实。这些种植区都是重点扶贫地区，所属区县也都是国家级贫困县。即便放在贵州省内比较，黔东南的发展也相对滞后。”她的目光扫过在场各区县代表，语气变得凝重：“张总您看，就算乡镇、县区和州政府三级联动，全力支持，别说后续的年度投资一个亿，就是首期的一千万，筹措起来也相当困难。”

　　李红梅这番话与其是在对张子芸哭穷，实则更像是在对与会区县表态：有什么办法你们赶紧自己想，反正州政府这边，连一个区县的1000万都吃力！至于7个区县的首期投资7000万，年总投资7个亿……老娘身上反正也就这点零碎了，看上哪块的话，趁着现在大伙儿都在，就干脆直接分了吧。

　　张子芸从容地环视会场，语气沉稳地说道：“芸芷一直秉持‘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这一宗旨。在筛选合作伙伴的过程中，我们委托了三十一家专业评估机构进行全面考察。”

　　她稍作停顿，目光转向身旁的王明远，这位西南项目负责人立即会意，流畅地接话：“在经济评估方面，我们主要参考了包括华信经济研究院、西南财政评估中心、黔州会计事务所、明德投资咨询、云贵金融分析所、南方区域经济研究所、国泰信用评级在内的七家专业机构的分析报告。”

　　“没错。”张子芸重新接过话题，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自信，“我们充分信任这些专业机构的评估结果，特别是华信对区域财政潜力的评估、西南财政对政府债务结构的分析，以及国泰对地方信用评级的判断……所以，我充分相信，在座的七家区县，无不具备相应的合作实力。”

　　说话间，张子芸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坚定地扫过在座的每一位政府官员，言下之意再明确不过：老娘确定，你们拿的出这笔钱来。

　　——甚至，为了确认这一点，老娘至少已经咨询过七八个专业渠道。

　　“这就是摆明了要我们举债发展了。”会场下方，最重视……至少行政级别上最重视的榕江县县委书记周建军苦笑。

　　“去年那条公路的专项债利息都拖了半年才付清，现在又要背新债？哪家银行还敢批？”黎平县财政局长一听到债务两个字就头大。

　　“旅游集散中心欠的工程款，施工队现在还在政府门口蹲着呢。”注意到县长扫过来的目光，雷山县财政局长忙不迭地摇头。

　　当然，会场也不全是沮丧的情绪。

　　“张总，“经过好几次暖场，台江县分管农业的副县长终于站了起来，工作人员立即递上麦克风：“张总上午好，我想请教一下，如果我们县愿意与贵公司合作，并且筹集到了配套资金，在股权和利润分配方面，具体是怎样的安排？”

　　“陈县长下午好，”张子芸笑容满面地挥挥手，“很高兴得到台江县的重视，说起来，上周收到贵县送来的苗绣工艺品，做工非常精美，现在就摆在我的办公桌上，每天都能欣赏到，感谢台江县的美意。”

　　“关于股权分配的具体问题，”张子芸看向台下，第一排稍偏左侧的位置，一位身着深色西装、气质干练的中年男子立即起身，张子芸接着说道：“……我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芸芷味觉投资部的林毅副部长，有关股权的细节，他最有发言权，不如请他为您详细解答？”

　　陈为民点头：“那就麻烦林部长了。”

　　“陈县长好，各位领导上午好，”林毅向全场鞠躬致意，“很荣幸能在此向各位汇报。关于股权和利润分配方案，我们芸芷集团遵循市场原则，采取按资分配的常规模式——具体来说，双方将根据实际出资比例确定股权占比，利润分配也严格遵循这一原则。”

　　他稍作停顿，翻开手中的文件继续道：“需要特别说明的是，为确保项目可持续发展，我们要求每年从净利润中提留20%作为专项基金。这部分资金将主要用于两方面：一是作为项目运营的风险保障金，二是用于来年的技术升级和业务拓展。”

　　林毅环视会场，语气诚恳地补充：“这样的设计既符合现代企业管理制度，也能为合作项目提供长期稳定的发展保障。当然，具体条款我们还可以根据各县实际情况进行个性化调整。”

　　“贵公司刚才提到，”某县农业局负责人接过话筒，语气谨慎而直接——这就是揪出具体负责人，或者更确切地说，揪出层级较低的人员的好处了，可以提出更专业、更尖锐的问题：“这是一个重资产项目，涉及种植、加工、销售全产业链，最少需要半年才能盈利。那么，最慢呢？”

　　“半年盈利，这其实是比较理想的状态……”大家注意到，张子芸所说的“最有发言权”还真不是虚言，这么重大的表态，这位投资部副部长根本没有向张子芸请示，甚至未作任何停顿就直接回答：“这需要资金及时到位、农户培训顺利完成、设备安装调试、厂房建设等所有环节都按计划推进……当然了，比较理想的状态并非做不到的状态，芸芷既然提出了这个时间，就肯定有较大的把握。”

　　说完这些，林毅停顿了一会，给与会者留出一定的消化时间，然后才继续说道：“至于最慢……其实没什么最慢，”林毅再次拿起桌上的文件示意：“经过多家专业机构评估，三个季度的工作时间段结束后，各区县的投资，必须实现盈利。”

　　“林部长你好，”会场中立刻又有人站了起来：“我是从江县农业局的负责人，您刚才好像说的是'必须'？”

　　“是的，必须……确定权责的前提下，芸芷可以签合同。”林毅一句话就打断了后续有可能的所有提问。

　　——潜台词再明显不过：芸芷拥有雄厚的资金实力，可以聘请最顶尖的专业团队全程把控每个环节；芸芷拥有雄厚的资金实力，能够建立覆盖全流程的应急预案，应对任何突发状况；芸芷拥有雄厚的资金实力，对市场风险的全方位把控能力，确保项目能够按期盈利。

　　那么，各区县，你们能做到吗？

　　各区县很是委屈：麻辣个蛋的！你们都这么有钱了，为什么一定还要拉着我们也掏一笔呢？

　　榕江县县委书记缓缓起身，沉稳地接过话筒：“林部长，我这里想请问一下，如果芸芷和县区都首期投入1000万，年投资1亿，股权如何分配？是五五分成吗？”

　　“当然不至于，”林毅微微摇头：“首期1000万和年投资1亿只是最低标准。各区县若对股权比例有更高要求，完全可以提议调整。比如榕江县可以要求芸芷首期投资降至500万，年投资减至5000万，这样贵县就能占股75%。”

　　周建军哑然失笑：“我想，榕江县更需要的，应该是请芸芷味觉增加投资。”

　　“这当然也可以。”林毅从容回答：“贵县同样可以要求芸芷将首期投资增至2000万，年投资提升到两亿，甚至是三亿……嗯，前提是芸芷届时仍有充足资金……嗯，最极端的情况是，如果整个黔东南只有榕江县能筹措到1亿配套资金……”

　　说到这里，林毅环视会场：“那么，芸芷味觉，也就只能在榕江投资这7个亿了——当然了，前提是贵县有足够的山区，适合种植云岭青黛……”

　　怎么没有了？

　　周书记瞬间双眼放光，榕江县什么都少，就是贫困山区遍地繁殖，要多少有多少！

　　“老石！”隔着七八排的位置，会场左侧，李副县长一把攥住了身边常务副的手臂：“抠吧！抠我的项目吧，咱先不打井了！”

175 四方雷动

　　175 四方雷动

　　当然了，最初的激动过后，注意到场下凝重紧张的气氛，以及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主席台上众人既是为难又难掩兴奋的神情，无论榕江县县委书记，还是从江县李副县长都很快清醒过来——这根本不现实。

　　仅用一千万和一个亿就能撬动7个亿的投资，这当然诱人……

　　从7个县分担7千万和7亿，骤然缩减到只需承担七分之一，这多划算？——尤其对州府而言。

　　某些心思活络的人甚至忍不住盘算：要是能想办法直接内定一个县……但无论是州府还是省委，谁敢明目张胆地作出这个决定？

　　这样的官司，别说国务院了，就算把联合国安理会，太阳系联邦政府都拉过来，估计也协调不了……

　　更何况，如果真使出这么下作的手段，芸芷味觉又不是傻子，大可直接拂袖而去。——区区座谈会上的一句表态，难道还能当作正式合同不成？

　　甚至，就算是正式合同，大不了直接毁约。——哪个区县有信心的话，就去和总部位于全国最讲规矩的经济最发达城市，预期年利润达到十位数，合作律所十几家的公司，慢慢去打违约金官司吧。

　　芸芷这番表态，本质上还是在制造竞争。

　　当然也不全然是虚张声势，那些实在力有不逮的县区，该淘汰的自然会被淘汰，空出的份额完全可以由其他县区补上。

　　……无论如何，芸芷的这个表态，最高兴的莫过于省委出席的副秘书长，省属机构的领导，以及州政府的四位州长：这7个亿，芸芷投到黔东南的决心非常之高。

　　“张女士，”这时，一位身着深色西装、胸佩记者证的男士举手示意，得到准许后，记者起身发言：“我是《贵州发展论坛》的记者。您刚才提到，评估机构确认黔东南七个经考察区县都能实现资金筹措，但据我所知，这些评估报告如果足够专业的话，应该同时也会明确指出：这些地区的地方财政的实际承受能力有限。这意味着最终很可能还是要依靠银行贷款，但贵州县级融资平台在银行系统的信用评级普遍偏低……您觉得这些区县该如何破解这个融资困局？”

　　张子芸双手交叠，目光从容地扫过提问者：“作为市场主体，芸芷不便对地方财政决策置评。不过，”说到这，张子芸稍作停顿，让全场注意力更加集中，“出发时，芸芷味觉创始人，张赴先生曾经专门交代：如果条件成熟，芸芷味觉可以考虑，在合作种植项目中，将‘芸之味’整体收益的15%-30%作为专项资金，定向反哺云岭青黛项目的发展。”

　　会场中顿时响起了低低的议论声。

　　此前王明远讲解的方案，已经明确地说明，芸芷味觉将云岭青黛的种植业务与“芸之味”产品线完全切割——这也是成熟企业多方合作的标准模式。

　　如果仅靠种植项目，各县区确实难以获得银行足额授信。但如果能够和“芸之味”这种高额利润的项目收益挂钩……融资难题，确实有了很大的突破口。

　　举手提问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

　　很快，有人追问具体标准：“请问，‘芸之味’利润反哺，什么情况下是15%，什么情况下能到30%？”

　　张子芸的回答简洁明了：“视合作需要而定。”

　　又有人紧跟着问：“请问，‘条件成熟的时候’具体指什么条件？”

　　张子芸的回答更加简洁：“成熟的条件。”

　　提问者越来越多，但涉及这些关键细节时，芸芷味觉方面基本上不再作出更多回应。

　　不过，这样的交流程度已经足够。

　　所谓商务洽谈，进行到这个阶段，实际上已经实现了双方的基本目的。

　　对芸芷味觉而言，该表明的态度、该释放的信息，都已经传达到位；

　　对省州两级政府来说，听到了令人满意的企业承诺；

　　而对各区县代表来说，接下来的重点工作就是要向上级、甚至更高级领导请示汇报，和班子成员充分交换意见、统一思想，同时还要做好基层的动员和协调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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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20分，座谈会结束了。

　　雷山县县长杨秀林一边快步走进自助餐厅，一边侧身询问：“怎么样，‘芸之味’的利润率，有消息了吗？”

　　他的身边，是分管农业的副县长吴勇志，不过，最近这半个月，吴副县长负责的主要工作，是搜集并整理芸芷味觉相关的各项资料信息——这可不是什么玩笑话，而是经过正式讨论实地形成了并实打的会议纪要，最终正式确定的职责分工。事实上，这并非雷山县的独创，而是周边多个区县不约而同的一致选择。

　　“有些眉目了，”吴副县长微微颔首，“通过校友关系，我联系了几家最早参与芸芷考察的高校和机构，又托上海的朋友，间接咨询了几家与芸芷合作密切的企业。综合这些渠道的初步估算，'芸之味'的毛利润率，大约是芸芷切菜器的三倍。”

　　“消息可靠吗？”杨秀林追问道。

　　“还不能百分百确定，”吴勇志谨慎地回答，“不过，从江、黎平、台江这三家，得到的反馈信息也基本吻合。”

　　“那就可以基本采信了。”杨秀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差不多吧，在这方面，芸芷味觉似乎也没有刻意保密。”

　　“也就是说，500元材料成本的云岭青黛，经过加工变成'芸之味'后，终端售价能达到2500元左右……”杨秀林不禁感慨：“400%的利润率，仅仅反哺提留的30%，依然达到了120%……”

　　说到这，杨秀林咂了咂嘴，“120%，啧啧啧，就现在这经济环境，整个雷山县能达到这个利润率的企业——不，别说规模企业，就是街边小店，也找不出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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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江县常务副县长石光明没有急着进餐厅，而是与李副县长一起，站在角落的某处窗台一边抽烟，一边静静等待。

　　身后，文旅局副局长挂断电话时，石光明恰好掐灭烟头，沉声问道：“银行那边怎么说？”

　　“农商银行的意思是，”文旅局副局长回答：“全力以赴的话，半个月之内，能调集800万资金，年内的话，可以尽量协调到2000万。”

　　“2000万？”石光明脸色骤沉：“农商行今年明明还有4000万额度，2000万？他们说得出口，我在常委会上可开不了这个口。”

　　副局长的额头马上就见汗了，只见他嘴唇微颤，嘴里来回嘟囔着“农商银行一开口就是苦衷”、“今年的额度”、“政策监管风险”、“单个项目最高授信”云云……

　　然而，现场的气氛并没有变的欢快起来，而是更显凝重。

　　又点燃了一支烟，石光明摆摆手，终于让副局长稍稍解脱：“建行和工行，又是什么态度？”

　　“他们说，只要和芸芷签订了正式合同，根据利润留存比例，可以提供1000万-3000万的授信额度。”

　　“放屁！”石光明突然爆了粗口，“老子都能和芸芷正式签订合同了，还轮得到他们跳出来抢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