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求我长命万岁 第205节

　　“第一，口碑。芸芷从来不会让合作伙伴吃亏，也从来不会因为短期利益违约……嗯，金额涉及到一亿的项目暂时没有，几千万的话，类似的情况已经有好几次先例。”

　　“第二，项目好。榕江县同样组织过三次专家论证，从产业逻辑到市场前景，都经得起推敲。”

　　“第三，实力。”周建军身体微微前倾，“芸芷这次考察虽然密集，但人家是真金白银砸进来，光前期调研就花了几千万，这不是虚的。”

　　“第四，”说到这儿，周建声音低了几分：“榕江真的穷太久了……这次机会要是抓不住，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老领导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建军。

　　“另外……”没能坚持几秒，周建军继续说道：“上海那边，我也有几个朋友，那边有好几家很有实力的机构，一直想投资云岭青黛的项目。要不是芸芷不愿意接受外部投资，他们早就进场了……现在，芸芷味觉决定用‘芸之味’的收益给云岭青黛背书，这些机构更坐不住了。他们表示，只要芸芷松口同意股权交易，他们愿意立刻溢价收购。”

　　顿了顿，周将军又接着补充：“就算芸芷坚持不松口，他们也有办法通过县里的参股渠道介入……例如……”

　　老领导突然打断：“既然你在上海那边有朋友，那你知不知道，芸芷的工业许可申请被卡了？”

　　周建军点头：“知道的。”

　　老领导饶有兴致地眯起眼：“你不担心？”

　　周建军嗤笑一声：“魑魅魍魉，不值一提。”

　　芸芷味觉真的在意一张工业制造许可证吗？

　　不，芸芷在意的是那些突然盯上来的眼睛——你以为搞定一个许可证就万事大吉了？太天真了。

　　运输许可证你要不要？银行贷款你要不要？食堂人员健康证你要不要？舆论热搜撤销许可证你要不要？

　　只要有利可图，是个人就会想办法伸把手。

　　你说你在里面选一个当靠山？哈哈哈——

　　你选的靠山在上海罩得住你，在江苏罩得住吗？

　　在工业领域吃得开，在食品领域玩得转吗？

　　公权力方面有人脉，舆论战场能控场吗？

　　要是真有人能全方位罩得住——那还做什么实业？直接做金融不香吗？第一步就该让四大行每家给你打一万亿，什么都有了。

　　……

　　周建军的这番分析，老领导照常不予评论，只追问道：“那你现在也该明白，芸芷为什么不接受机构融资，又坚持要各区县自筹资金了吧？”

　　周建军点头：“一是利益共建，二是政府支持。”

　　老领导盯着他：“有信心吗？”

　　“说实话……没有，”周建军先是叹口气，然后挺直了身子：“但是，我对榕江县500户贫困户脱贫致富的动力有信心，对榕江县县委县政府为人民服务的信念有信心，对黔东南的领导班子的党性原则有信心。”周建军的眼神逐渐锐利起来，“7个亿的投资，如果黔东南都护不住一家合法经营的企业，那以后……也别谈什么招商引资了。”

　　老领导突然笑了：“不问问什么来头？”

　　“不需要。”周建军摇摇头，“据我所知，芸芷被卡了工业证后，从来没有打听过什么来头，直接转头就来了西部，”

　　“我们榕江县也是这样，听到7个亿的投资，也顾不上关心什么来头，直接就来贵阳了。”

　　老领导咂咂嘴：“啧啧……你这是在点我啊……行了，你去吧。”

　　周建军立刻换上笑容：“资金方面……”

　　“你冬姨那里还有个茶壶，她外婆留的，专家说值个八千，你们榕江县要不要？”

　　“不要了不要了，”周建军狼狈地站了起来：“我这就下去去帮冬姨洗茶杯。”

　　“那就快去……”老领导摆摆手，看着老下属转身，周建军看不到的角度，老领导终于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声音很轻，却同时也很坚决地说道：

　　“放心回去，你也说了，7个亿的投资……芸芷味觉也好，榕江县也好，省委省政府，绝不会放任任何魑魅魍魉有骚扰的机会。”

177 铤而走险

　　黎平县。

　　白天在凯里召开的“特色养殖投资洽谈会”，县委书记马德海和县长杨正国都没有出席。

　　不过，这绝不意味着两人不重视。

　　谁都知道，洽谈会只是个交流场所，不可能当场作出什么决策，真正的博弈都在幕后。

　　那些胸有成竹、手握重要筹码的人，当然可以跑到现场装装“高度重视”、“亲自出席”的样子。——黎平县却没有这样的资本。

　　无论马德海还是杨正国，在资金量过亿的项目面前，显然都没有这样的底气，与其去会场做表面文章，不如坐镇县里，全力应对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比如眼下，就有一场相当重要的情报战。

　　黎平县政府招待所。

　　东二院。

　　一楼，二楼全都灯火通明。

　　县发改局局长张立新、财政局局长王建军、县委办主任李国华、政府办主任刘志强，以及招商局、农业局等关键部门的一把手悉数到场。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烟灰缸里的烟蒂已经堆成了小山。

　　县委办主任李国华挂断电话，面沉如水："榕江县的周书记，刚从省政府家属院出来。"

　　马德海叹了口气。

　　消息仍在源源不断地汇总：

　　"周书记的车刚刚离开省委家属院。"

　　"周建军在家属院总共停留了75分钟。"

　　"省财政厅办公室确认，明天下午3点，给榕江县安排了专场汇报。"

　　"周书记没有回黔林宾馆，临时改去了金融大厦酒店。"

　　杨正国掐灭手中的烟，烟灰缸里又多了半截烟头："金融大厦酒店……隔壁就是省国发行……财政厅和国发行都打通了，看来，政府这边，就是榕江县得分了。"

　　马德海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指节在杯沿有节奏地轻叩着，目光投向窗外："省委那边，应该是定了雷山县。"

　　"年轻真好啊，精力旺盛……"杨正国将打火机重重拍在茶几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又忍不住瞥了眼手机上的行程表，"上午还在会场发言，晚上就能赶去省城活动。"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强求不得，"马德海放下茶杯，划开手机屏幕，片刻之后，声音平静地说道："发改委这边有消息了，首批扶持资金定在7000万。"

　　杨正国深吸一口气："我这边也收到了风声......这次省里重点扶持的名额只有3到4个，省政府这条线周建军十拿九稳，省委那边雷山县更是铁板钉钉......这种层面的竞争，我们没必要去碰钉子了。"

　　会议室陷入短暂的沉默。

　　按照官场惯例，在四个扶持名额的分配中，党委和政府各占一个名额是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这种安排看似不公，实则暗含深意。

　　省委省政府对重大项目适当倾斜支持，既是工作考量，也包含着人情世故。

　　毕竟，让熟悉的区县获得资源，才能确保政策执行如臂使指。

　　若真要论公平，强行扶持一个不熟悉、难以掌控的区县，反而会造成更大的资源浪费，这才是真正的本末倒置。

　　关键在于剩余名额的分配。

　　若剩下两个名额，操作空间就依然存在，不过已经相当有限，云岭项目规模如此之大，若完全由上级党委和政府包办，不给地方留任何自主权，所谓的党内民主就沦为一句空话。

　　倘若只剩最后一个名额，那就更是必须以相对公平的方式竞争，这既是平衡各方利益的必要之举，也是维护政治生态的现实需要。

　　杨正国和马德海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他们比谁都清楚，即便是第三个名额，以黎平现有的政治资源也未必能撬得动。

　　唯有那最后一个名额，才是他们必须全力一搏的机会。

　　"老马，我明天再去和几家驻县央企谈谈。"杨正国咬着牙，手指在桌面上敲出急促的节奏，"榕江能给的优惠政策，我们翻倍给。土地指标、税收返还、配套服务，全部可以谈。"

　　马德海眯起眼睛："专项债的规模可以再扩大30%。上海那几家投资机构不是一直对芸芷的项目很感兴趣吗？"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找几家券商做承销团，让省里的城商行做做工作，分销渠道总能铺开。"

　　全国贫困县融资的赛道上，能用的招数就那么几招，榕江县能想到的融资方案，黎平怎么可能不知道？

　　更何况，黎平县的案头，此时就静静躺着榕江县完整的融资方案复印件。——至于这份文件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你说你这位朋友，好奇心这么强的话……黔东南自古就有夜枭的传说，现在夜色也很深了，感兴趣的就自己进山去问问吧……

　　大方案更改，细活自然增加了许多，大体框架商定，两人马不停蹄地和在场的发改局，农业局，财政局等人员开始讨论主要细节。

　　突然，马德海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看了一眼屏幕，眉头一皱，快步走出房间。

　　不到两分钟，马德海推门回来，脸色阴沉得像是暴雨前的天色，他朝杨正国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走廊拐角。

　　“那谁变卦了，明天不用去了。”马德海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意。

　　杨正国眼神一沉。他当然知道“那谁”是谁——省农发行的张处长，他们费了不少功夫才约上的关键人物，原本明天就该碰面，现在却突然变卦。

　　“榕江县的人？”杨正国冷声问。

　　“未必，”马德海摇摇头，“可能是也收到消息了吧。”

　　半个小时后，杨正国的手机也响了。

　　他走到窗边接听，电话那头，岳父的声音带着疲惫和无奈：“正国啊，你们的专项债计划，有主要领导认为……存在较大的改进空间。”

　　“好的，谢谢您……我们马上修订。”杨正国语气平静，捏着手机的指节再次发白。

　　回到房间，马德海正站在窗边抽烟，烟雾缭绕间，他的眼神阴沉而锐利。

　　杨正国走过去，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但彼此都明白——常规的路子走不通了。

　　那么，就只能铤而走险了。

　　刚才说过，贫困区县筹集资金，无非就是那么几套固定模式。

　　看似大家各贷各的款，各融各的资，可实际上，无论商业银行还是政策性银行，额度是有限的，尤其是在同一省份、同一地区，更要命的是还是同一产业领域，这样的额度就更紧张了。

　　别的不说……

　　让建设银行在黔东南地区的香菇产业，一次性投放七个亿的贷款试试，恐怕第二年当地银行系统就会出现几起"背部中刀十四处"的离奇自杀案件。

　　又或者是，让省发改委同时批准同一个地级市下辖的十几个区县集中发行几百亿同类型地方债......等到几年后审计的时候，发改委宿舍楼里，怕是要多出无数个都市传说。

　　黎平县敢打包票，黔东南参与竞争的七个县区都是难兄难弟，最终筹措到的资金中，贷款必然占据相当高的比重。

　　其实何止是区县，西南地区的省份，上面的自治州和省委同样也是穷爸爸穷妈妈，能够提供的支持，绝大多数时候也是以贷款和政策为主。

　　因此，在这个节骨眼上，银行的态度就显得尤为关键。

　　政策性银行的资源，由马德海亲自攻坚；商业银行这条线，则交给杨正国去撕开缺口。

　　政策性银行的盘子，省里早就算得明明白白。马德海要做的，就是撬动那些藏在红头文件背后的关系——毕竟能坐到县委书记这个位置的，谁还没点自己的人脉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