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新神 第401节

　　他认真地在两份报税单上来回看了两遍，尽力找出了其中的不同点：

　　“按照我从小接触数学的经验，在正常的统计报表中，以‘1’开头的数字应该是出现次数最多的，比例最高大约能占到总数的三分之一。这一份报税单里填写的数字明显不符合这个规律，‘1’开头的数字太少了，有被篡改过的嫌疑。”

　　这个规律还真不是韦恩瞎编的，它在数学上被称为“本福特定律”，内容就是韦恩说出来的这些，确实也在现代社会被广泛用于检验各类数据是否存在造假情况，

　　不过在实际的运用中，这个定律其实是对“样本数量”有最低要求的，数据越多才会越吻合，报税单上只有这么些数字，很容易就会出现例外，只能用于初步的筛选，并不算“实锤”。

　　但好在它确实是客观存在的规律，奎恩税务官刚听明白的时候还有点不相信，站起身来就到办公桌旁边的书柜上抽出了一本大部头，摊开来翻到了其中满是数字的两页上，细细地看了起来，

　　韦恩反而不怕他拿出一大堆的数字来检验，就老神在在地抿着酒等着。

　　于是稍微等待了一阵子以后，奎因税务官才略带惊讶地抬起了头，“虽然比例没有达到三分之一，但1开头的数字确实是最多的……”

　　韦恩点头，顺手往书柜那边指了一下，“您要是还不放心的话，可以找人来帮忙确认。理论上我随便选一个书架，您让人把上边的书全都翻一遍，其中1开头的页码数加起来都肯定是最多的。我也不知道其中的原理，可事实似乎一向如此。”

　　奎因税务官的上半身，此时已经不由自主地往韦恩这边凑近了一些，“你还发现过什么别的规律吗？就是类似现在这种，连基本税法都不需要掌握，也可以初步判断报税单是否造假的规律。”

　　韦恩故意卖着关子：“别的方法倒是也有……不过相比之下，可能会稍微复杂一些。”

　　奎因税务官此刻的求知欲看起来颇为旺盛，拿过酒瓶来又给韦恩添了不少，“你说，我对它们很感兴趣。”

　　诶嘿，今晚的这顿饭，看来是没跑了。

第602章 计划

　　韦恩的蹭饭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涉及到数据核查方面的现代手段其实相当丰富，除了本福特定律以外，还有评估相关数据的关联度是否偏离正常范围、波动区间是否异常等等，

　　有些过于深奥的玩意韦恩理解得也不算太深，但这并不影响他简化概念侃侃而谈，并且恰到好处地把话题断在了奎因税务官即将下班的时候。

　　然后便是假装自己之后的几天可能都会挺忙，不过今天晚上正好有空，

　　而奎因税务官的好奇心还被吊着，于是那边趁机邀请，这边顺势答应，韦恩的马车就带着包装好的工坊小特产跟着一块过去了。

　　奎因税务官住的地方，是那种砖石建筑的“小洋楼”，跟富豪们当然不能比，却也有几个仆人和小院子，街区里的环境看起来也相当好，

　　可惜这一带的房屋通常不会流通到市场上，去找房屋中介都不好使，房价是高是低不好说，反正圈外人基本上都买不着。

　　美利加的制度跟温莎王国那边差不多，资深事务官们虽然在政界的只有执行权，但他们的收入往往会比同等级的议会成员都更高，而且还更稳定，

　　哪怕不谈他们能影响到的社会资源，仅论个人收入，他们的位置一般都会处于当地中产阶层的顶端，对标的是本地的名医或者大律，属于名义上“靠个人专业能力吃饭”的标杆。

　　进了门以后，便是常见的社交套路，跟家庭成员们见面寒暄、送上礼物、闲聊一阵、一块吃饭，

　　韦恩当然主要还是在跟奎因税务官聊，一家之主此时都摆出了求知好学的姿态，奎因夫人对韦恩的印象看起来也就不错，因此饭后他都没花什么的工夫，便趁着奎因夫妇交谈家事、仆人们又暂时回避的间隙，找到了机会短暂地跟奎因小姐私聊。

　　世界上没准真有什么奇怪的守恒定律，本来韦恩还以为搞定奎因税务官是最难的，结果计划却进行得很顺利，

　　而奎因小姐之前在舞会上看起来对韦恩似乎就挺崇拜的，感觉应该更好说话，没想到反而是她这边让韦恩各种“意料之外”。

　　韦恩：哈莉小姐，你对黑帮分子做的那些事情，我们已经调查到了，希望你之后不要再擅自行动了。

　　哈莉小姐：（惊）韦恩先生果然厉害……放心吧，不必担心我的安全，那些黑帮成员应该发现不了我的。

　　韦恩：你大概还不清楚目前的状况，继续使用非凡能力，不仅会引来教会和驱魔师们的注视，还很可能对你的健康造成不可逆的损坏。

　　哈莉小姐：没关系的，只要能惩治那些坏人，我不介意这些的（认真脸）。

　　韦恩：事实上，我们侦探社已经对码头区的黑帮有了计划，你这样会给局势增加不必要的变数。

　　哈莉小姐：我知道了，之后我会先认真考虑，接着再小心行事，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哎，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的？

　　奎因夫妇此时只是在外间的走廊上低声交流，看起来随时可能结束，然后奎因税务官可能就会把韦恩叫到会客室之类的地方继续交谈，直到告辞之前，韦恩今天恐怕都很难再跟哈莉小姐单独接触，

　　时间有限，哈莉小姐看起来又似乎很满意她的“闹鬼行动”起到了作用，正要欣然离去，于是韦恩的一只手直接就从哈莉小姐的耳侧经过、摁到了墙上，拦住了她的去路：

　　“听着，出于礼节和对你打击犯罪的善意的尊重，我才选择了相对委婉的说法。现在我告诉你，无论你的理由是什么，我都要你停止任何针对码头区黑帮的非必要个人行动，你听明白了吗？”

　　两人的脸庞此时近在咫尺，哈莉小姐的双手条件反射地就捂在了心口上，摆出了防御姿势，

　　然而她的思路依旧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可是……”

　　韦恩直视着她的眼睛，以防万一，连简约线条的视野都打开了，略微靠近，“我现在不想听‘可是’，我要你说‘是’。”

　　哈莉小姐的脸似乎因为距离太近而逐渐泛红，最后目光躲闪着低垂了下去：“是。”

　　唔……

　　怎么感觉气氛变得怪怪的……

　　感觉哈莉小姐似乎能重新交流了，韦恩才缩回了手，后退了一些并稍微找补道：

　　“如果你确实想要帮忙的话，可以找机会到我们侦探社开的餐馆去联系伊妮莎，她会告诉你情况的，那样的交往看起来也更符合礼节。我们侦探社欢迎像你这样有正义之心的非凡者帮忙或者加入，但不希望被你打乱节奏。”

　　哈莉小姐好像还真是有着一股子执拗的劲儿，“可我还是觉得那些人应该受到惩罚……”

　　韦恩注视了过去：“单纯的‘惊吓’算不上惩罚，而简单地针对黑帮分子，往往也消灭不了黑帮。我们侦探社要做的事情比那更彻底，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到时候可以先去问问伊妮莎或者琳娜。你应该在舞会上见过她们了。”

　　奎因税务官这会儿已经开始往回走，原本回避他们夫妇私下交流的仆人们估计也很快会过来收拾东西，餐厅里两人的交谈迅速中断，韦恩重新回到了座位上，哈莉小姐则定了定神，恢复了优雅的姿态，低头离开。

　　其实按照他原本的计划，哈莉小姐就算愿意被招募，大概也是放到琳娜那边的情报组里去，

　　但短时间的交谈下来，韦恩觉得还是先让她跟伊妮莎接触一阵比较好，不然直接把哈莉小姐丢给琳娜那个孩子王来带，总觉得会带出比艾玛更大号的熊孩子来……

　　之后韦恩跟着奎因税务官到了他的书房里，韦恩很快就搞清楚哈莉小姐一个富家千金，到底是怎么找到那些黑帮成员的住处的了，

　　不少报表和文件堆满了桌面，还有一些待审核的报税单，只要知道对方的姓名，税务官手上的相关信息比警察局那边都还要详细，而且时效性也更高——毕竟这年头的警方在没案件的时候，不一定会及时更新民众的住处，但有些税务却是要定期申报的。

　　因此韦恩很快就冒出了两个新想法：“奎因先生，提交这份报税单的人我刚好认识，他是码头区水手帮里的一个头目，实际收入应该比上边写的金额更高。”

　　“所以呢？”奎因税务官问道。

　　“非法的收入往往比合法的收入更高。既然市政厅要征税，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同样也对获利的违法行为征税？”

　　奎因税务官显然大受震撼，“韦恩你的想法还真是……独特。我虽然也希望能够这样，但目前的城市税法和警力，恐怕还远远做不到这个程度。”

　　好吧，这种做法果然还是太超前了，

　　韦恩没有继续往下聊，然后便开始了他的另外一个想法：

　　“我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回到我们之前的话题上吧，其实很多现实中的数据，彼此之间都是会有内在联系的，不仅仅是能运用到税务核查上。比如说我们要是研究一下蒸汽列车的到站时间，说不定也能发现一些特定的规律。

　　“也许市政厅可以对此进行指导，优化列车运营公司的车次安排、提议建设一些附属设施之类。如果能提高运输的效率，城市的税收应该也会相应提高。”

　　奎因税务官明显有所意动，“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要是建议可行的话，说不定还能提出值得被表彰的提案。”

　　韦恩还是对之前的那个秘密车站有点好奇，而税务官想接触到内部情报和数据，又显然会比侦探社更方便，

　　要是能引导着让奎因税务官发现那个秘密车站，那让他去调查，估计会更容易清楚那里到底是干嘛用的。

　　倒也不是想找事，只不过那边离工坊确实不算太远，还是稍微确认一下比较安心，免得回头“被事找上门”，

　　好歹弄清楚对方是哪边的人，至少想托关系的时候也能有个方向。

第603章 游客

　　就在韦恩还在奎因税务官的书房里，试图提前把伊妮莎如何发现秘密车站存在的思路教给后者时，

　　码头区这边，一艘货船正在悄然靠岸。

　　接引用的舷梯还没来得及搭过去，就有身影直接从船舷上跳了下来，双臂高举：“哇哦，新大陆，我们来了！”

　　此时码头上已经站了一排迎接货船的人，除了忙碌的船工们以外，还有数量几乎等同的人手，这会儿正远远近近地在周围守卫着，

　　位于队列前方的正装男子，此刻脸上无喜无悲，“请别太高调，美利加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欢迎你们的到来。”

　　率先跃到码头上的男人感觉对方有点无趣，欢呼之后便把手臂放了下来，嘴上却并不示弱：“这种事情我在旧世界的南大陆遇到过，狒狒们一向都不乐见狮群闯入它们的领地。”

　　正装男子今晚只是奉命行事，他名义上的任务是接收船上的蒸汽机械，实际会被运来的则是产自温莎王国的舰炮，以及一些不该存在的随船人员，

　　钢铁产品就是这样的，在吃水量等同的情况下，它们的体积往往会更小，船只也就能有更多的空余空间能用来安置人员。

　　于是他对这些旧大陆来的“游客们”谈不上厌恶，但也并不算友善：

　　“大意可不是一个好习惯。你们中位阶最高的，好像是一位不稳定的8阶？当年独立战争的时候，猎人协会里其实还有位阶比这更高的资深猎人，包括圣灵教会在内，美利加人并不缺乏应对少量的高阶非凡者的经验。而且仅据我所知，近期抵达美利加的‘客人’就不少，各位只是其中的一批。”

　　无形的灵压在码头上蔓延，队列中已经有人摆出了准备防御反击的姿态，

　　穿得像个水手的外来者跟迎接他的正装男子沉默对峙了十几秒，随后便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你也是个见过血的人，我喜欢跟你这样的家伙说话。”

　　正装男子耸了耸肩膀算是回应，等货船停稳、舷梯搭好，一口棺材在近十人的前后簇拥下被船工抬了下来，

　　他才稍微躬身，“欢迎伯爵大人的造访。”

　　棺材里沉闷地“咚”了一声，盖子并没有被推开，

　　正装男子也没有继续寒暄，稍微侧身向后，他身后的队列也随即分开：

　　“箱子里是一些换装用的衣物和武器弹药，还有总面额1万美金的银行券，供各位日常使用。按照约定，我们待会将把各位送上去往堪克斯州的列车，在到达目的地之前，还请各位暂时保持低调。”

　　有人已经仿佛毫不在意地穿过了队列，开始检查箱中的物品，

　　正装男子则按照指令，继续传达着自己该转述的内容：“请各位也遵守约定，到了西部之后，不要对来自南方各州的人员出手。而且各位在西部也并不是没有敌手，至少有一伙自称‘监管者’的家伙，他们头领的位阶就至少与伯爵大人相当。”

　　“嘣！”

　　被六位船工吃力抬着的棺材轰然落地，如荆棘般的血刺在急速射出之后，此时已经把他们给钉在了地上，正在一下下地膨胀回缩，带走比射出前更多的血液，

　　略显苍老的声音从棺材里沉闷地传了出来：“我让你们调查的人，现在就在所谓的‘堪克斯州’吗？”

　　正装男子面不改色地点头，“按照我们查到的记录，那个叫做伊妮莎的叛逃猎人，登陆后不久就已经被驱魔师协会所捕获。接着她自愿接受了‘束缚’，被派往了堪克斯州。更详细的记录我们暂时还没有拿到，就像我们跟您所描述的那样，我们和北方人的关系并不密切。”

　　棺材里的声音似乎正在变得年轻：“如果你们提供的信息没有错漏，那我就会遵守约定。”

　　“这一点您大可放心。”正装男子的脸上露出了笑意，“至少美利加的西部，一定是一个能让您满意的优质牧场。”

　　……

　　棺材被从船上下来的外来者们搬上马车，随后这几辆马车没有一直跟随指引，中途便偏离了预定的路线，还把原本安排的马车夫们都给踹了下去，

　　车队里的其他马车并没有阻拦他们的离开，甚至没有追过去询问原因，只是沉默着接回自己人，然后便再次返回了码头。

　　正装男子的副手看着数量明显变少的车队，摇了摇头：“看来这又是一群狂妄的鬣狗。”

　　“嗯。不过有些事情，也只有他们能为我们代劳。”

　　正装男子似乎对此并不意外，“听说国会里的老爷们，已经因为堪克斯州的建州提案僵局很久了。如果它也成为自由州，就会彻底打翻南方各州至今还在国会保持着的优势。把鬣狗引到对方的地盘里，只能算是冲突的第一步——相信我，那些泥腿子的北方佬们也会这么做的。”

　　“局势已经恶劣到这种地步了吗？”副手能掌握的消息不够全面，趁机探听更多的高层内幕。

　　正装男子扭头瞥了副手一眼：“外来者们终究是要离开的，就像当年协助赶走温莎人的法兰克援军一样。据说圣灵教会的北方主教们，为了应付可能造访美利加的旧大陆‘游客’，甚至愿意考虑与神圣教廷进行合作。他们的想法和计划，可远比我们更激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