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界龙劫 第126节

　　——没有杀意。

　　——不是来杀我……也不是杀他的。

　　——但她出现的地方，太过凑巧。

　　“一位高阶刺客潜伏在你的庭院里。”赫拉偏过头，看向一脸惊魂未定，勉强站立着没有软倒的宫廷总管。“看来你捡回了一条命啊，乔雷福。”

　　她看见那张脸发青，然后发白。咬牙切齿，言语中却带着些许颤抖的味道。

　　“黑暗兄弟会……我就知道阿维图斯那个小孩只是一个幌子。但那是谁？巫恩菲斯……”

　　“巫恩菲斯的权限已经在我手上，在过来之前，我已经先打倒了他。”赫拉看着这位手里仍旧捏着大量权力的中年男人，给了他一个台阶去下。“我在这片土地上感知到了魔神的痕迹以及力量。如果你还想保住风盔城，那就来帮忙。”

　　总管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挣扎。

　　但赫拉的力量和台阶，终究是让他能够理智思考。

　　他犹豫了几秒。

　　“……我能做什么？”

　　“封锁城市，监管街区。魔神的力量需要仪式牵引才能降下，那么想必很快就会有大量的魔神信奉者跳出来献祭屠杀。而就目前来看，那位魔神应当是莫拉格·巴尔——纷争注定无法避免，但只要来得及，至少能让最大的问题不立刻爆发。”

　　“我明白了。”宫廷总管点了点头，似乎是有些不甘心，却又眼前一亮。

　　“等等，你说的莫拉格·巴尔，是不是那群吸血鬼的庇护者？”他说，并向着赫拉，提供了一份预料之外的情报。“就在昨天，一群斯坦达尔的守护者过来找到了我，他们说风盔城的深处藏匿着一只高阶吸血鬼。而他们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地牢深处调查。”

　　“或许，他们能够帮得上忙。”

第179章 丧钟为谁而鸣？

　　一群警戒者。

　　达斯特提到过他们中的一员，他们确实一直在为驱逐魔族而奔走——理论上说，如果有一个隐藏的魔神崇拜者教团在暗中推动着魔神的降临计划，那么这群人理应最先察觉到魔神降临的先期预兆。

　　……时间不对。

　　拉玛耶的封印失控应当是八天内所发生的事。如果那头隐藏着的高阶吸血鬼和拉玛耶相关，那么达斯特所结识的那位警戒者无论如何都不应当知晓这份情报。而这，便只能够指向一个真相。

　　要么她弄错了，拉玛耶的挣脱时间比预想中还早。要么……

　　——还有另一支势力藏在这里。

　　——运气差的话，不止一支。

　　最好的情况，是风盔城有一只和拉玛耶无关的高阶吸血鬼盘踞于此。其行踪不慎暴露于警戒者们的关注之下。而若是运气差上一些……

　　赫拉·莫莉微微垂眸。据她所知，在天际省的土地上，那最为古老，强大，并且积累充裕的吸血鬼大君氏族，还有最后一支。

　　瓦尔奇哈。

　　那据说是藏匿在幽魂之海的深处，某座与世隔绝孤岛上的血族王庭。预测占卜的手段完全无法窥见到它们的信息。但可以确认，在那座王庭之中，有着复数的纯血大君，而其中的最强者或许和全盛的拉玛耶不相上下。

　　“我知道了。”念头一转，赫拉接过了这份情报。她最后审视了一眼宫廷总管，确信他身上的纷争污染已经被他自身的理智所察觉，并且压制。那么，就算放任他自由行动，发癫的可能性也不算很大。

　　于是她点了点头，向前走出一步。女巫的身形再度挪移，凭空具现在众王宫殿的顶端——她的视线很快便捕获到了最后一人，卫队长布伦武夫的行踪。而这位在先前因为受到近身突袭而受了一点小伤的高阶战士，如今正处于风盔城兵营的内部，在召集起来的风盔城城卫军的拱卫之下。

　　脚尖，在下一次的挪移中碰触地面。

　　她在这一刻清晰地感知到了那弥漫于空气中的不详气息，那无形的压抑以及无质的刺痛。活人的灵魂因此而被隐秘地挑衅着，不满和愤怒的情绪，自此悄无声息地攀上了每个曾经老实本分的城市住民身上。

　　魔神的权能，正在降下。

　　它已经从优先干扰关键决策者的阶段，变转成为无差别地对每一个弱小的活物造成直接影响。

　　最先出现冲突的地方是风盔城的市场区。即便赫拉不刻意去看，她也能够听见那边传出来的阵阵吵闹——有人倒在地上，有摊位被推倒。有店铺被打砸，劫掠，有人在尖叫的声音中挨了棍棒或者便携的刀，此刻已然哀嚎着倒在地上。

　　纷争正在蔓延，混乱正在扩张。那原本应当站出来维系秩序的城卫军们在此刻反而成为了混乱的源头。因为他们并没有堕落，并没有腐化。只是比过往更加暴躁，急迫地做出了决断，拔出了锋锐的刀。

　　现在还是推攘，驱逐，但很快就会变成镇压，甚至屠杀。

　　那么……

　　赫拉的双脚踏入了兵营，她所有盈余的算力都用在破解风盔兵营区域的法术限制结界以及传送禁止仪式之上——她在抵达兵营门口的瞬间，那比过往更加警惕，不耐烦十倍以上的兵营守军便发现了她，哪怕看见了她的高阶巫师装束，这些于此刻格外忠于职守的卫兵，也依旧将手按在些许出鞘的武器之上。

　　“滚开！女巫，这里不是你能靠近的地方！”

　　他们在发出声音的同时，便失去全身上下所有的肌肉力量然后倒下——同样的手段赫拉在乔雷福那边成功过一次那么她换个区域也依旧会重复先前的操作。而在她那前进的轨迹之中，顷刻间便有上百位精锐战士失力倒下。

　　‘叮——’有神射手向她射箭。而奇娜在箭矢离弦的瞬间便来到她的身旁。迅疾的剑猛地挥出，在顷刻间便将复数的箭矢拦截，甚至弹回到它们的原主身上。

　　他们发出闷哼——被反弹回去的箭矢，击中的区域都是有护甲防护的地方。因为赫拉从一开始就在尽可能地阻止有人在风盔城内流血。而那些放冷箭的射手，便也只是背负起了几道沉重的淤伤，哀嚎却也中气十足地倒下。

　　“住手！”声音响了起来。

　　那是从兵营深处出现的，威严，沉稳，宛若一头饱经厮杀的雄狮低沉咆哮。那些被击倒的弓手和挡在赫拉面前结出阵型的士兵们因此而纷纷受到影响——心中的怒气被压制，厮杀的冲动被镇压，他们因此而收起兵器，让开一条通路并拱卫在声源身旁。

　　布伦武夫站了出来。

　　他是一位历经了诸多战场，全身的荣誉都由自己一刀一枪拼出来的资深老兵。哪怕并未身披铠甲，那从领口，袖口等区域延伸出来的古旧伤疤，依旧是足够权威的战果勋章。

　　“赫拉·莫莉。”他认得赫拉，在不久之前，巫恩菲斯和乔雷福双方调停的时候，赫拉便被作为见证者邀请加入了那场和会，而他在那时，便亲眼见证了她的智慧，以及力量。

　　“你想要什么？”于是他问。

　　“你的佩剑，能够代表你所拥有权力的那一把。”

　　“可以。”

　　女巫的眉梢，微微一扬。

　　“大人！不要相信她！”“她是女巫，她对我们进攻！”“大人，巫师只会把事情弄砸啊，布伦武夫大人！”

　　他身边的士兵们发出不满的叫喊，急促的劝告，但他只是抬起手，所有反抗的声音便都在同一时刻被尽数压制，抹消。

　　他向着赫拉，递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那把佩剑。而当那柄剑被女巫所握住的时候，整个风盔城的防御法阵权限，便也因此临时地落到了她的手上。

　　“希望你明白你到底在做什么。”城卫兵长官看着她，沉声说道。

　　而女巫只是浅浅一笑。

　　权限，于此运作。那数千年来持续积蓄于风盔城中的庞大魔力，就此化作了可以被赫拉直接号令的浩瀚海潮。现在，除非乌弗瑞克突然传送过来，将她的非正式临时权限当场撤销。否则整座城市，都将置于她的意志决断之下。

　　“封锁城市。”于是她说。

　　风盔城的城门发出了低沉的声音，那厚重的金属门扉自主活动起来，在出入人群的混乱和尖叫声中缓慢，而又坚定不移地合拢了城市的门户。而下一刻，淡蓝的寒气光罩便从那环绕了整座风盔城的巍峨外墙顶端升起，并在顷刻之间，化作了一层人人皆可看见的霜寒护罩。

　　不得出，也不得入。此刻的风盔，即便是蚊子，蚂蚁都不得出入。整座城市自此而遗世独立，而一些原本混在人群之中，推波助澜，试图让人群纷争更加激烈的外地或本地人，便也就此露出惊慌面孔。

　　他们使用遮掩道具，他们转身就想逃跑。然而他们的尝试不可能成功，因为赫拉的第二道指令，已然降下。

　　“清除莫拉格·巴尔的崇拜者。”

　　防御法阵回应了她的期望，庞大的力量洪流压了下来。而许多或许身居高位，或许交友广泛的平民或者豪族便猛地一愣，身体便在魔力潮汐的冲刷下融化——所有高阶以下的魔族崇拜者以及吸血鬼都在此刻被完全抹杀。而在往常，这种命令根本无法下达。

　　最危险的两步，完成了。

　　那么接下来——

　　——来不及的。

　　陈述而非感叹的语句，在女巫的心底回响。并在下一刻——

　　‘铛——’

　　浩大的钟鸣，在城市之中回荡。

第180章 早有准备大概

　　那钟声响了起来。

　　那钟声是不被防御法阵所抑制的力量——总有一些东西，其重要性在仪式设计之初就要凌驾于城市安危之上。毕竟，在天际省的数千年君王更迭之中，绝大多数的至高王，都出身于风盔以及独孤这两个地方。

　　那浩大的钟鸣因此而奏响。

　　它在顷刻间便覆盖了整片城区，并在设定好的机制运作下越过防护法阵，涌向东境领的每一个方向——那在先前还在互相争执的摊贩和顾客不再争吵，和城卫兵推攘搏斗的流氓混混目光呆滞地看向上方。而在这之外，还有许许多多上了年纪的老人推开门或者窗，眼中的惊讶逐渐化作恐慌。

　　因为这钟声只会在一个情况下响起。

　　因为它的轰鸣只意味着一种情况。

　　那便是身为天际省名义与实际上的共主，统管整片天际大地，即便是对西罗帝尔也只需要部分承担责任的天际省至高王，在这一刻迎来了死亡。然而问题在于，当代的至高王年纪轻轻并且身体健康，没有患病的先例，身上更没有旧伤。

　　而最为不巧的是，整座风盔城都知道领主乌弗瑞克和至高王托伊格的治国理念截然相反。且乌弗瑞克不久前才带着一群精锐战士，前往独孤，诣见这一届的至高王！

　　至高王的死，太巧。

　　巧到只要是一个脑子能够正常运作的人，都能够联想到乌弗瑞克的这一次诣见，这一次不同往常的拜会之上！而几乎就是在钟声停下的瞬间，便有人发出尖叫。

　　“是乌弗瑞克！乌弗瑞克杀死了至高王！”

　　那是一个神经质的男人，谁都知道他不可能和精灵或者独孤城的豪族勾结。所以他的话在这种时候颇有份量。而也正因如此，只要有人在他身边些许地引导，他就会在在此刻成为具备相当权威和煽动力的活体喇叭！

　　“住嘴！”“别乱说！”“按住他！”

　　身边的人发出叫喊，有些关心，有些带着恶意目光。那个脑袋不好使的男人当即就被捂住嘴然后按倒。然而在第一个出头鸟现身之后，后续的行动者便不会立刻招致过于充裕的重视目光。

　　传承千年的古老城市之中，最不缺的就是想赌一把，求一个上进的野心家。而几乎是立刻，就有一个规格中等的豪族举旗而起，发出亢奋的喊叫。

　　“托伊格是弱者！乌弗瑞克才是真正的至高王！”

　　“天际省属于诺德人！”

　　他们鼓噪起来，他们打着为乌弗瑞克效力的旗号。而他们毫不犹豫地抽出了屠刀，砍在那在往日里和他们有着些许经济冲突，并且正好在往日里更加倾向于独孤城以及西罗帝尔人的异见势力之上！

　　血光随即溅起，这种事情原本无关紧要——王权交迭，死掉一群祭天的倒霉鬼属于正常的人力损耗。然而偏偏，当下的时机一点都不好。

　　一阵魔力的风，突然扬了起来。

　　而下一刻，在赫拉·莫莉的注视之下，一支在她动身前便集结完毕的风盔城卫兵。便在法术的推动下快速抵达，从天而降！

　　“停手！禁止私斗！”

　　“都回去，回你们自己的家里去！”

　　士兵们全副武装，携带着正式的命令以及女巫的术法。这一场单方面被挑起来的冲突很快就被这支快速反应部队镇压。然而还没等他们喘口气，风盔城内便又出现了三处被野心和欲望所推动的战场。

　　更多的军队被调遣了起来。

　　在意识到问题严重之后，无论是巫恩菲斯，乔雷福，抑或者布伦武夫，都亲自下场率领着可靠的亲卫协助出击——他们在女巫的指引下来回奔波，也让自身成为诱饵。然而直到城内的乱象被初步镇压，也没有隐藏在暗中的力量试图袭击。

　　没有人来袭击他们，甚至没有人来袭击赫拉。然而，这却意味着另外一个不怎么友好的情况。

　　——那隐藏的力量不在这里，不在明面的战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