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风烈烈起南洋 第341节
叶廷泰直接就是一枪,猛扎在德保的大屁股上!
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叫响起,屁股被扎中的德保反而爬的更快了。
这家伙一米六多,一百七八十斤,屁股起码有三四十斤,肥肉极多,吃了叶廷泰一枪,竟然没受什么致命伤。
叶廷泰大吼一声,提着枪就猛追,但此时又回来了七八个戈什哈,且刚刚归营的巡抚标营号角声大作,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巡抚标营的标兵出动了。
陈绍成自觉刚才有些失误,他没想过自己生命会有危险,只为自己耽误了刺杀面红耳赤。
眼看德保跑远,他大叫一声,“叶兄弟,你们去杀德保!”
随后,陈绍成几个飞步从二楼跑到巷口,手里的炸弹刚刚举起来,奔回来的七八个戈什哈已经赶到,巡抚标兵们的身影也已经看得见了。
陈绍成大吼一声,点火的速度提升到了最快,几颗炸弹,呼啸着就从头顶落了下去。
第一颗就准确落到了人群中,顿时炸翻了两人,随后又是两颗飞出,回来的八个戈什哈,又被炸翻两人。
这四个家伙并未立刻死去,而是抱着残肢断臂在地上哭喊,剩下几人被吓住了,不敢上前。
陈绍成正要回去炸德保,只可惜巡抚标兵们来了,他只能稳住身形,不断从二楼扔下炸弹,阻止标兵前进。
而在另一边,手持双刀的叶廷保已经砍杀了四五个人,但双拳难敌四手,自身也一片血肉模糊了。
但他的豪勇十分有效,死死将十几个戈什哈压制在了一角,这些戈什哈想上前去救德保,却始终无法突破叶廷保的封锁。
同时,屁股被扎了一个血洞的德保爆发出了惊人的能量,如同一头瘸腿的胖狗一般,正要从叶廷保身后经过。
叶廷保怒吼一声,猛地转身过去,对准德保就是一阵捅杀。
德保瞬时间被捅数刀,但他咬着牙不发出一声惨叫,兀自向前跌跌撞撞的奔逃。
可惜了,叶廷保已然临近力竭,腰刀的捅刺效果又不如长枪,且就在这一刻,德保的戈什哈们救主心切,不要命的扑上来刀枪齐出。
叶廷保无法回身躲闪,顷刻间身中数枪。
他看见堂弟叶廷泰追了过去,大吼一声用最后的力气掷出一刀,将一个想要捅刺叶廷泰的戈什哈插翻,随后口吐鲜血,被涌上来的戈什哈包围了。
德保跑的飞快,但突然剧烈的疼痛从全身传来,原来是肾上腺素过期了。
不过他心中大喜,因为对面不远处,就是那个番禺典史带着几个衙役躲在角落。
德保脸上露出笑容,正要说话,就看见周典史奔过来扶他,心中更加高兴,也伸出了双手。
可是两人四手一交,德保顿时觉得两手如同被铁钳夹住了一般。
他直接门户大开,好像是一件被挂起来的衣裳。
“鞑子受死!”跟着追来的叶廷泰大喜,枪出如龙,流星般扎进了德保的后背。
枪头从胸口穿出,直接扎穿了心脏,必死无疑了。
周典史看着德保胸口露出的枪头,也猛地上前一挤,只感觉自己胸腹间也被划的皮开肉绽之后,方才大声哭喊:“抚台大人,抚台大人,快来人啊!”
听到周典史哭嚎的戈什哈们亡魂大冒,赶紧跑了过来一看,只见德保扑在周典史身上,拉起来一看,胸口中枪,已然没了气息。
周典史满身是血,胸口一片血肉模糊,还在大声哭喊着:“快找医士,快找医士!”
貌似忠心的不得了。
而那个捅杀了德保大人的狂徒,早已不见踪影。
另一头巷口,陈绍成投下了足足二十枚炸弹,炸死炸伤三十余人。
等到巡抚标兵冒死冲过来的时候,陈绍成看着巷口一群面带惊恐,但忍不住想要看热闹的人群大喊:
“吾乃陈子壮公之孙,今日特为先人报仇雪恨,为庚寅之劫的乡党复仇,死而无憾,哈哈哈哈,死而无憾!”
随后,他点燃了最后一颗炸弹,当着奔上二楼巡抚标兵的面,轻蔑的一笑。
“轰!”绚烂的火光,似乎照亮这个阴沉下午的广州城。
细细的血肉,淋了很多人一头一脸,就连巷口关帝庙的门楣,也溅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色。
第351章 你就是那星星之火
福建,汀州府,宁化县。
五十岁的阴承方扛着锄头,在自家菜园中锄地,汗珠顺着他的脸庞,簌簌的往下落,脚上的草鞋已经有些破烂,短褂上打满了补丁。
任谁看了,也不会相信这是一位在闽省,特别是客家人中十分知名的大儒。
阴承方承袭朱子之学,但又从理学的框架中有所突破,他主张读书做学问在于成圣,但又反对皓首穷经钻研空谈,推崇知行一致,学用结合,不为空言。
他还主张革除科举弊病,认为科举乃是为国取材主要途径,应该泛览经、史、子、集之书,通明算,知天文地理,现如今专教以取科第的世俗之学不能算真正的学问。
然后,他就悲剧了,此前阴承方就连续三次县试不中,提出这种观点后,在全福建都有了些名气,于是考官们就故意不取他。
因为谁也不知道取了这样一个有些‘偏激’的门生,未来会不会给自己这个坐师带来麻烦
所以,阴承方名气越大,他就越考不中,考到四十多岁才勉强中了秀才,然后他也没有精力和家产继续去考了,于是开始回乡开馆授徒。
田坎上的大黄狗先是低沉的呜呜咆哮了两声,随后突然间欢快的摇起了尾巴,一个箭步冲出去迎接,阴承方不看也知道是谁来了。
“老师身体方才好转,怎么能下田锄地呢,还是学生来代劳吧。”
来人身材瘦高,大约二十一二岁,既有饱读诗书的文气,又双眼灵动,精神饱满,极有亲和力,一看就知道不是那种读死书的酸秀才。
阴承方站起身,一点也不带犹豫的把手中锄头递给了这个瘦高的学生,看着他一板一眼,虽然速度很慢,但确实会种,便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终于有些笑意了。
“耕种乃是国家大事,组似你天资聪颖,又有家学渊源,未来必成大器。
孔孟之道,程朱之学你学的够多了,唯欠知晓民间疾苦。
今日你我师徒一起,把这亩地锄完,日后你为一方父母,想想今日这辛苦,便能体会到生民之艰难,当会造福百姓了。”
阴承方口中的组似,是这个年轻士子的字,此人姓伊,名唤伊秉绶,历史上是宁化县最著名的名人之一。
其为官清廉,爱护百姓,惩治奸徒,历史上他任扬州知府上扬州发生大规模水灾,伊秉绶与百姓同苦,共同扛过天灾。
能做到‘饥咽脱粟饭,渴饮浊流水’深得扬州百姓尊敬,还为他塑像进入祭祀欧阳修,苏轼的三贤祠陪祀。
在满清的官场来说,已经极为难得了。
传说历史上他还是原始方便面的发明者,至今两广福建还有人称方便面为伊面。
师徒两个其实锄地的技术都不怎么好,人家老农两刻钟就把这亩地搞定,他两硬生生搞了一个多时辰,还累的跟狗一样靠着田坎直喘气。
搞得身边活泼的大黄为了显得合群一些,也只好趴在田坎上,伸出了长长的舌头,做出一副很累的样子。
“克斋先生,克斋先生,组似兄,广州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就在两人累的不行的时候,另一个拿着一叠纸张,身材比伊秉绶稍矮的士子,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此人正是伊秉绶的好友,嘉应州人宋湘,此人历史上也极为有名,被称为清代岭南第一才子。
至于宋湘一个嘉应州人怎么跑到福建宁化来了,这是因为粤北、赣南、闽北的居民大多都是客家人,阴承方、伊秉绶也都是客家人。
这些地方的客家人跨省实际上比去省内还方便,语言隔阂也没那么重,是以联系相当紧密。
宋湘手里拿来的,自然是陈绍成、叶廷保、叶廷泰在广州搞出的刺杀大案。
阴承方拿起来一看,人都僵住了,好半晌才猛吸一口冷气,他一把抓住宋湘的胳膊,眼睛瞪得溜圆。
“德保真的死了,那刺客真说他是为陈文忠公报仇雪恨?”
“死了,身中三枪五刀,等医士到的时候,全身鲜血都已经流干了。
除了德保以外,抚标标兵,巡抚戈什哈也死伤四十余人,番禺县典史伤重不起,抚台钱粮师爷也当场殒命。
义士陈绍成当着数百人的面说他为陈文忠公报仇,随后引爆火雷自尽。”
震惊之中,阴承方满含深意的看了宋湘一眼。
刺杀是十天前发生,这宋湘这么快就得到了如此细致的消息,又第一时间来找他,还口称义士。
这小子,来者不善啊!
“先生你看,我这还有一份祭奠之文。”宋湘对着阴承方淡淡一笑,无视他的眼神,把一份由莫子布撰写的祭文递了过去。
阴承方打开,粗略看了一遍,只见结尾写着:
“吾为天下三哭,一哭我先祖与岭南三忠壮烈,鞑虏兽蹄踏我乡梓,杀我同胞,兽兵所至无可敌者,唯我先祖,以血肉当之,虽举家尽死,也不屈从,壮哉!
二哭我同胞,东虏剃发易服,大兴文字之狱,从思想上钳制士人,残害百姓,以我全天下两万万同胞之膏血,供一百万作威作福之奴隶主,彼辈朱门酒肉臭,我胞冻饿死于道旁,哀哉!
三哭我健儿,生于忠义之家,入得忠义之门,本可苟且偷生,但不忍见禽兽害我同胞,遂舍血肉之躯,为警醒天下,以三人之众,杀胡虏数十。以一敌十,诚为汉家英勇之儿郎,壮哉,烈哉!
莫昭以此告天下汉人同胞,胡无百年之运,东虏早违天道大限将至。而我忠烈健儿一汉敌十虏,试看今日,谁人才是满万不可敌者。”
“学问差了点,遣词造句太过直白。”阴承方一把将宋湘带来的文章丢到地上,可随后迟疑两下又捡了起来。
“但思路是对的!”阴承方再次细读了一遍,“以祖先血仇激起百姓同仇敌忾。以剃发易服和文字狱刺痛士人之心。以三壮士之英勇戳破八旗满万不可敌的印象,更以英勇激励暗中反抗的人。”
阴承方看完,把文章递给了伊秉绶看,随后仰天长叹,“我原以为这莫昭乃是海盗水匪,自称什么天公元帅,齐天将军一般的人物。
今日读来,始觉此人虽然少文笔,但志向宏大,还真像是那个读书不多的洪武太祖。”
这正是莫子布赞同陈绍成三人刺杀的重要原因,他需要向大陆上的同胞发出一个明确的信号。
即他莫昭,不是那种横行闽粤沿海的海盗,也不是什么占山为王的山大王,他是来驱逐鞑虏重拾河山的英雄人物。
宋湘哈哈一笑,“克斋先生不愧是咱客家人的大儒,一下就看到了本质。
莫大王少文才好啊,少文才需要倚重我等才学之士。”
“啊!焕襄你在说什么?”直到此时,伊秉绶才反应过来,他有些震惊兼惊恐的看着宋湘这个好友。
阴承方一把从伊秉绶手中抽出了祭文,随后看着伊秉绶说道:
“组似,我这乡野之人没什么好教你的了,以后你就在县学中进学吧,不必再来了。”
伊秉绶有些难过的看着老师阴承方,欲言又止,眼眶微红。
半晌后,他跪在地上给阴承方磕了三个响头,又神色复杂看了好友宋湘一眼,掉头往县城方向走了过去。
“组似之父伊公朝栋现任刑部郎中,他还有大好的前途啊!”宋湘低声说了一句,他的家庭条件就很不好,哪怕素有神童之称,也要靠给人写写算算补贴家用。
阴承方也差不多,考了几十年科举,把家都考败了,只能靠收几个学生,种两亩薄田活命。
而伊秉绶不一样,他出身官宦世家,是妥妥的贵公子,阴承方这时候赶走伊秉绶,实际上是在保护他。
看到自己的学生伤心远去,阴承方狠狠瞪了宋湘一眼,“你宋焕襄年纪轻轻,还素有神童之名,难道就要弃前途于不顾了吗?
你可知你选的这条路,是何等艰难,要祸及家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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