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金阙 第46节
虽然西突厥达头,对外说是得了巫教的全力支持,但沙钵略终归是突厥大可汗,还是有相当一部分巫教之人,愿意追随伊利可汗的子孙。
有这些高手护卫,一般人根本进不得沙钵略的身。
“主公,子安已将沙钵略可汗准备的毡帐,都给众军分配下去了,”
就在吕尚等人感慨突厥实力强悍时,参军房子安走入毡帐,向吕尚禀告。
中原人计量人口,是以户为单位,突厥人计量人口,则是以帐为单位,一毡帐等于五到十口人丁。D突厥给吕尚备好了一千毡帐,用来安置隋军将士。
“坐,”
吕尚抬了抬手,示意房子安坐下,道:“子安,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你一個文官,陪着我们这群武夫,从京师大兴至白道川,一走就是几千里,也是难为你了。”
房子安低声道:“主公言重了,子安蒙主公简拔,作为参军,随军左右,本就是分内之责。”
吕尚微微颔首,赞道:“子安,你心思慎密,这一路上,多亏有你统筹军需,调度物资,使大军未受饥馁之困,兵备无损。有你在侧,我心甚安!”
房子安听闻,拱手道:“主公过誉,只是尽些微末之力,岂敢居功。”
看了眼谨小慎微的房子安,吕尚笑着摇了摇头,问帐内众人,道:“你们觉得,沙钵略此人如何?”
新永丰直接道:“能屈能伸,外看豪雄,内藏机变。”
魏成也开口,道:“表呈宽厚,心藏锋锐,”
尚司朗附和道:“外显豁达,心似深潭,难见其底。”
吕尚点头,道:“你们说的都很透彻,沙钵略这人,通达权变,是個不可小视的人物。”
不能因沙钵略先败于达奚长儒,后又败于达头、阿波之手,就认为沙钵略是庸碌之辈。
沙钵略当年能登上汗位,是得到突厥国人共推的,可以说是人心所向。
一個能得到大部分国人推崇的人,自有他的人格魅力。不能因一时成败,而小看他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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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帐之内,
沙钵略在将可贺敦宇文氏打发回她的毡帐后,盘腿坐在汗位上,目光深邃凝视着帐内灯火。
帐外,突厥铁骑的嘶鸣声,不时传来,这曾是他纵横草原,睥睨大漠,震慑四方的底气。可如今,却似在提醒他今时不同往日的窘迫。
“达头那厮,勾结契丹,妄图将我赶尽杀绝,哼,当真以为我摄图大势已去?”沙钵略低声冷哼,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节泛白。
“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就在这时,帐帘之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沙钵略抬头,就见帐帘被缓缓掀开,一個身形佝偻,但步伐沉稳的老者踱步而入。他身着一袭黑袍,面上皱纹纵横,双眸深邃明亮。
“上师,”见到老者,沙钵略一惊,急忙起身相迎。
老者微微抬手,示意沙钵略不必多礼,对于略有颓丧之气的沙钵略,皱了皱眉,不满道:“摄图,你是苍狼的后裔,你的骨子里流淌的是苍狼的血,你要有狼性。”
他目光如炬,直视沙钵略的双眼,似是要将其心底的怯懦,都灼烧殆尽,缓缓道:“作为伊利的子孙,不要为一时的成败荣辱而介怀,当年的突厥也只是柔然的奴隶,如今柔然何在?”
“你要学习你的祖父伊利可汗,野心,抱负,睿智,果断,这就是你的祖父伊利可汗阿史那土门,也是你应该要学习的!”
沙钵略低头,道:“是,上师,”
对于老者的话,沙钵略奉如圭臬,不只因为老者是他的老师,与他是如师如父,亦因老者是巫教中唯一支持他的大巫。
巫教大巫,伊尔迪兹!
伊尔迪兹,突厥语系中意为‘星’,象征着神秘和遥远,寓意着希望和指引。
伊尔迪兹轻声道:“摄图,今日牙帐来的那几個隋将,你如何看?”
沙钵略沉思片刻,缓缓道:“为首的那个吕尚,看着年轻,却沉稳内敛,绝非池中之物。他身后那几人,气息内敛,神意相合,看着也非等闲之辈。”
伊尔迪兹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叹道:“你能看出这些,证明你的眼力不差了,不枉我这些年的教导。唉,中原不愧是南瞻部洲的中心,有大气运,人杰地灵,非我突厥可比。”
他踱步至帐中,手指轻轻划过悬挂在帐壁的兽皮地图,道:“吕尚这人,我还有些看不透,但他的三個部将,我却能看出一些根底。”
可能吕尚都未察觉,当时的牙帐中,还有一位堪比地仙的巫教大巫,在默默观察吕尚等人。
沙钵略好奇,问道:“上师,您看到了什么?”
伊尔迪兹呢喃道:“我看到了,大隋的天命,”
沙钵略若有所思,道:“天命?”
“天命啊,不可说,不能说的天命,”
伊尔迪兹莫名的笑了笑,
在巫教的一众大巫中,他或许不是最能打的那個,却绝对是在占卜之道上走的最深最远者。
他在这三人的身上,看到了达头可汗的败亡,看到了三颗将星的坠落,更看到了大隋天命摇摇欲坠,D突厥的王气如日方升。
看到这些,伊尔迪兹还有什么可奢求的呢?
第83章 于都斤山
漠北草原西部,
鄂尔浑河附近,西突厥老营,帐幕连绵,
金帐内,达头踞东而坐,身后高悬狼头大旗,其上狼首图腾似要择人而噬,透着一股野性与凶恶,
他面庞冷峻,身材魁梧,宽阔的肩膀,撑起兽皮大氅,深陷的双眼,似冬夜中的狼眸,深邃且冷厉,高挺的鼻梁下,胡须修剪得整整齐齐,根根透着硬朗。
“可汗,”
侦骑单膝跪地,道:“朔州传来急报,达奚长儒已被隋朝皇帝任命为夏州总管,兼掌银州、绥州、宥州、朔方镇、榆林镇、丰州镇、胜州镇、云州镇、朔州镇,三州六镇军务。”
“达奚长儒,”
达头低声呢喃,许久之后,冷笑道:“杨坚那老儿,把达奚长儒派到夏州,这是为了钳制我啊!远交近和,离强合弱,他还以为我不懂他那套把戏吗?”
“哼,本汗势弱时,他联合本汗反摄图,待摄图势弱,他又联合摄图来打本汗,杨坚老儿在中间左右逢源,他把我突厥当什么了?把我阿史那玷厥当什么了?任他愚弄的俳优?”
要知道,突厥之所以分裂为东西两部,隋朝是在其中出了大力的。当时杨坚派元晖出伊吾道结交达头,离间达头与沙钵略之间的关系,让叔侄二人反目。
次年沙钵略聚众四十万南侵,达头在关键时退兵,使沙钵略大败。也是这一败,让沙钵略实力大损,再难压制突厥诸部,达头趁势坐大,扶持阿波占据漠西,建立西突厥汗国。
而达头可汗与隋朝间的敦睦,也在沙钵略接连失去漠北、漠西的控制权,不得不往漠南迁徙,向杨坚称臣后,正式宣告结束。
达头低声道:“杨坚老儿,不要给本汗机会,总有一日,本汗也要让你尝尝,离强合弱,远交近和的滋味。”
想了想,达头对身边近臣,道:“传本汗大令,调动驻扎在朔州、定襄附近的柘羯骑兵,袭扰周边州城,以扰为主,用袭为辅。”
“只有把达奚长儒的主力牵制在夏州,本汗才能安心对付摄图。”
达头手中的西突厥大军,一部分驻扎金山,是进攻漠南的前沿,一部分驻扎漠北鄂尔浑河,这里水草丰足,便于大军长期驻扎。一部分驻扎朔州、定襄附近,进可攻,退可守,
一旁的近臣,提醒达头,道:“可汗,您莫忘了,前俩日阴山方向,有一支隋军穿过白道,算算时间,这個时候应该已经到了摄图的紫河牙帐。”
“摄图有了这支隋军的应援,实力大增,咱们不能再向以往那样侵扰摄图了。”
达头冷哼道:“摄图有隋军应援又如何?不过是多了些麻烦罢了,他难道还能从本汗手中,再夺回漠北和漠西吗?失去了漠北、漠西的他,就是得到隋朝的支持,又能如何?”
“巫教的四位大巫,除伊尔迪兹还支持他以外,阔阔真、铁木尔、哈立德三位上师,都已认可了我大可汗的地位。我就是大突厥的正统,是突厥诸部的共主,摄图大势已去。”
“你问问诸部,谁会承认一個连于都斤山都丢了的领袖,于都斤山是什么?是我大突厥圣山,相当于汉人的国都,汉人都知道,国都陷落,则宗庙蒙尘,民心离散,社稷崩坏。”
“一個连圣山都守不住的大可汗,简直是我大突厥的耻辱,而耻辱,就只能用血来洗刷。本汗要将金山一线,还有漠北一带的兵马,都集结起来,本汗要重兵推平摄图的紫河。”
于都斤山,古称燕然山,亦称燕山,东汉之时那個燕然勒石的典故,就发生在‘于都斤山’。
达头命令传下后,各部将领即刻整军备战。
一时间,鄂尔浑河附近的西突厥营地内,号角声此起彼伏,战马嘶鸣,一队队骑兵在草原上扬起滚滚烟尘,向着金山与漠北各处汇聚。
与此同时,朔州、定襄一带的柘羯骑兵也接到命令,如群狼出巢一般,朝着隋朝边境州城奔袭而去。
达头的动作,被正在‘于都斤山’潜修的铁木尔、哈立德看在眼里,这俩位巫教大巫默默旁观着这一切的发生。以大巫近乎地仙的神通法力,自是知道其中因由。
“伊尔迪兹输定了!”
于都斤山一处神异所在,大巫哈立德盘坐青石上,对一旁的铁木尔,笑道:“我早就说过,达头命中注定,会成为突厥共主,伊尔迪兹非要说他那徒儿有大运,会兴盛突厥。”
“嘿,我倒要看看,摄图在这种情况下,凭什么来兴突厥。”
看了眼得意的哈立德,铁木尔叹道:“可惜,阔阔真是看不到这一局的结果了,这老家伙也是昏了头,为了他那個儿徒,以身试法,犯了天条,以后天劫难过。”
“百年苦修毁于一旦!”
哈立德道:“你想的倒是长远,还想着渡天劫。咱们都不知能否渡过人劫,你就开始想着渡天劫的事了,好高骛远,不可取。”
地仙层次虽自称长生,但天地间劫数重重,道家有三灾利害,佛家有超拔八苦,巫教也有天地人三劫要渡,唯有渡过这些劫数,才是真正的长生不坏之身。
而哈立德、铁木尔、阔阔真、伊尔迪兹虽被称为巫教大巫,但他们连人劫都未渡过,还要借助突厥王气,引发自身劫数,这也是他们驻留突厥于都斤山的原因。
巫教历代大巫,都是如此修行,初入大巫之时,受草原霸主的供奉,借其王气引发人劫,待渡过人劫后,就会远走海外。
铁木尔望着鄂尔浑河,道:“你说,阔阔真能逃过天刑吗?”
哈立德轻轻回道:“难!”
阔阔真罪犯天条,上天虽未遣天兵来拿他,但插手人间战事,这是大忌,尤其是巫教之人涉足其间,更是大忌中的大忌。
此时未有天兵来拿,不代表阔阔真就能躲过这一劫,对于天庭而言,任你再高的修为,就是混元一气上方太乙天仙犯了天条,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第84章 契机
呜!呜!呜!
号角声起,大队骑兵不断集结,马蹄践踏之时,发出阵阵轰鸣,几如惊雷响彻。白色旗帜在风中舞动,一面面白色狼旗,似汹涌的雪浪,在草原劲风中肆意翻卷,吞没一切。
紫河牙帐,金帐之中,沙钵略面色沉重,吕尚与叶护处罗侯,以及几個D突厥重臣分坐左右,帐内昏暗,一旁烛火摇曳,光影在众人脸上跳动,映出或凝重、或沉思的神情。
“金山防线失守,漠北、漠西一带也有达头的军队在集结,你们说,达头是要做什么?”沙钵略将侦骑发来的急报,放在食案上,目光扫过帐中众人,尤其在吕尚身上停顿了一下。
吕尚似无所觉,指尖摩挲着鎏金酒杯,帐外有狂风掠过,狼旗的猎猎声穿透牛皮帐幕。
处罗侯微微皱起眉头,目光中闪过一丝忧虑,沉声道:“达头集结所有力量,怕是要发动总攻了。”
“总攻?”
沙钵略低声叹道:“如果达头真的发动总攻,依我们现在的实力,很难守住漠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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