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金阙 第76节
所谓壅防百川,是吕尚成为纯血共工后,血脉传承逐步复苏,得到的一门无上功体,这是来自古老祖先的馈赠。
最初的共工氏,便是奉天帝之命治水,在治四海八荒之水的同时,参得两门上乘功体,一为《壅防百川》主生,一为《隳高堙庳》主杀。
共工氏凭着这俩大功体,横行八荒,成就水神之尊。
也是因初代共工氏遗泽,每一代纯血共工出世后,都会随机在血脉传承中得到一门功体,吕尚所得的功体,就是这主生的《壅防百川》。
这是古神级数的道统传承,吕尚亦因得到这门功体,才有了方才这番道悟。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砚中的烟墨在笔洗里晕开,吕尚盯着纸上未干的墨迹,低诵《道德经》首章。
在道家思想中,‘水’一直占据着重要的地位,道家认为’道‘,是宇宙万物的根源和本质,而‘水’的特性与’道‘相似。
故而,老子在《道德经》中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又道: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
吕尚一心向道,对《道德经》等道家经典,可以说是烂熟于心,只是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有种豁然开悟之感。
这种感觉,竟然有点像他当初凭着一卷《浮黎鼻祖金华秘诀》,由道入武时的彻悟。
烛芯噼啪炸开火星,吕尚瞥见砚中的墨,表面荡起细微波澜。
窗外夜风穿廊,檐角铜铃轻震,他凝视墨影,忽觉那涟漪化作汪洋,在眸中铺展开大荒共工氏治水的景象。
苍青巨蟒盘绕周山,龙首所触,洪水如活物般分流归壑,每一道水痕都暗合先天八卦方位。
山海大荒,是有不周山的。
《山海经·大荒西经》曰: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负子,有两黄兽守之。有水曰寒暑之水。水西有湿山,水东有幕山。
其山中间不合,即山体有断裂,因此得名不周。
不周,意为不完整。
他福至心灵,另换了一张纸,笔走龙蛇。
“夫水,避高而趋下,未尝有所逆,善处地也,空静深隧,保神养灵,善为渊也。”
窗外夜色渐深,吕尚仍在奋笔疾书,一笔一画竟泛着微光。
他已经明了,这证道法门,并非刻意融合诸法,而是让《山字经》的存思、《阴阳引》的洗练、《壅防百川》的水德,皆回归’道‘的本质,如水流般自然,随本性而运化。
当晨光穿透窗纸时,吕尚发现案头墨迹已干。
他小心翼翼的将这卷纸收入袖中,目光落在案头那封改期封赏的文书上,忽然轻笑。
比起朝廷的名爵赏赐,他其实更想趁这几日清闲,去城郊河畔观水,看溪涧如何汇流成河,看河川如何纳污含垢,看沧海如何潮起潮落。
第137章 金旨(下)
“道贵自然,法随本性,术显水德。以此非生非杀,惟循太乙之旨,复归无极之源。”
在道袍下摆扫过门槛时,吕尚忽然驻足,若有所思道:“无上至极之道,是为太乙,先天至贵之意,是为金旨,包罗这至极至贵,囊括无上先天,是谓太乙金旨。”
“这法门若成,或可将之称为《太乙金旨》。”
他负手走出院落,晨光中的身影已无半分凶戾,唯有如松间清泉一般温润,却又暗含能拔山摧岳的磅礴伟力。
就在吕尚闭门谢客,参演本身法门时,大兴南城明德门,城楼上的飞檐下,悬着八只青铜风铎,在晨风中叮当作响。
一個身着青布襕衫,竹笈斜挎肩头的年轻人,混在挑担推车的人流中缓步入城。
“大兴,”
这年轻人眸中清光微敛,看了眼门洞石墙上斑驳的符印。
“难得这符印还在,只可惜,已经物是人非,”
看着这永嘉之祸时,应司马氏皇族所请,耗费甚深心力篆刻下的符印。年轻人摇了摇头,步出明德门的阴影,晨光落在青布衣衫之上,衣摆处的云雷纹,随着步伐若隐若现。
穿过明德门五道券洞后,三丈高的坊墙扑面而来。街道中央的排水沟蜿蜒如银链,两侧槐树新叶正泛着油亮的光泽。胡商驼队裹挟乳香擦肩而过,波斯锦缎在阳光下流转光华。
年轻人驻足在朱雀大街中央,看着脚下青石路面的车辙,喃喃道:“这隋室的大兴城,却是与司马氏时的长安不同,真是新朝新气象。”
说着,他俯下身,指尖轻轻划过车辙里未干的晨露,凉意顺着掌纹渗入肌理,恍惚间竟在水气中,辨出几缕若有若无的灵气游丝。
随后,年轻人指尖在晨露中轻轻一捻,那几缕游丝般的灵气,突然如活物般蜷曲缠绕,在他掌心聚成极小的水气旋涡,涡心的正中隐隐倒映出群星宿列。
“我说怎么一进大兴城,就感觉有灵机触动,原来是有故人同在大兴。”
“北渚,竟然是他啊!”
堪破天机之后,他轻声叹道。
“没想到,北渚这一世,竟是降生在关陇高门,生于华堂,幼承荣贵,钟鸣鼎食,贵胄簪缨,不知二十年的富贵荣华下,他今生还有几分向道之心?”
年轻人指尖的水气旋涡转瞬消散,晨露沿着青石板缝渗入地底,他起身时袖摆云雷纹乍然明灭,似有龙吟隐在风里。
“北渚啊,北渚,这一世的你,又会有着怎样的性情呢?”
“若非你今生没有仙缘,无望登仙,我还真想把你收作徒弟,或是循循善诱,或是耳提面命,悉心教导,传授我句曲山的道法,看你来日凭着上清道统,记起前尘往事时的模样。”
“真是想想,就感觉有趣!”
目光扫过朱雀大街,见街前槐叶在风中翻卷,年轻人沿着街衢往东北而行,衣摆隐现微光。
一连走过几個里坊,行至颁政坊时,日头已为朱漆门环镀上金辉,街角酒肆飘出胡麻饼香。
他忽然驻足,目光落在坊墙下的一乘牛车上。
魏晋以降,贵族皆好牛车,能乘牛车者,无不是显贵高门。
只见这牛车车辕以朱漆描云纹,车轮边缘嵌着三寸宽的青铜饰片,在日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车帘是蜀地织锦,月白色底上绣着展翅玄鸟,车辕的前端悬着半枚青玉玦,随着牛车晃动敲击出清越的声响,这是关陇韩氏的族徽。
年轻人袖中指尖微颤,天机指引,若有若无缠绕在牛车上。
“是他?”
他不动声色地拢了拢竹笈,缓步靠近牛车,忽闻车中传来低哑的咳嗽声,锦帘掀开半角。
由这半角,年轻人看到了锦帘后那人的相貌。
“真是好姿容,”
以年轻人累世的人生阅历,见到锦帘后人的面容后,仍不住感叹。
其神姿秀逸,气宇温润,眉若烟岚,目若寒星,肤若明玉,确实是個让人望之心折的人。
“韩氏,韩锦,”年轻人若有所思的看着牛车远去。
日头攀升至中天,年轻人理了理竹笈,沿着坊墙踱步,鞋底摩挲青石板,发出细微的声响。
“这一世的北渚,模样可比前几世好看太多了。”
“有机会,一定要试试他的心性,看看他还是不是我辈中人。”
日影渐斜,余晖洒在颁政坊的朱漆坊门上,年轻人沿着坊墙踱步许久,心中已有了盘算。
他折身走向街角酒肆,要了一壶浊酒,两碟胡麻饼,在临街矮凳上坐下,悠闲的吃喝起来。
酒肆的胡麻饼香混着浊酒入腹,年轻人捏着半块饼渣,忽然瞥见身旁空位,不知何时竟有人落座。
“玄朗道友,多年不见,你还是这般随性,”
年轻人闻言,看了眼来人,漫不经心道:“原来是云房先生,你不在终南山静修,等你四百年后的石笋山之会,为何也来这红尘俗世厮混?”
云房先生抚须轻笑,袍袖随意一摆,桌上酒壶竟自动倾斜,酒水精准地注入他面前的粗瓷碗中,道:“石笋山之会尚早,我这也是静极思动,想看看新朝气象,只是没想到道友你也在大兴。”
“我听闻,道友前些年下句曲山,在罗浮山青霞谷修炼大丹,想来是大丹有成,来这大兴度人济世的。”
苏玄朗摇头,指尖叩了叩桌面,酒液泛起细微涟漪,道:“云房,你这话说得轻巧。罗浮山的大丹是成了,可这度人济世,哪有那么容易?这尘世之中,人心蒙尘,执念深重,远非丹法那般条理分明。”
“道友,正因为人心蒙尘,才需你我这样的人,来为他们拨云见日啊!”
云房先生听闻,脸上笑意未减,伸手接住从檐角飘落的一片枯叶,枯败的叶片竟在他掌心重焕生机,嫩绿的新芽悄然钻了出来。
“盛世,盛世啊,就不知这盛世,能维持几年,”
苏玄朗将酒碗送到唇边,却未饮下,目光透过碗沿,凝视着街边熙攘的人群。
第138章 锦绣
五日倏忽而过,吕尚伫立在齐郡公府的飞檐下,望着被阴霾遮蔽的天空。
一旁的家令吕全,轻声道:“世子,门下省发来文书,说是明日复朝,天子将要在大兴殿,封赏征北有功将士,您是征北正印先锋,征北诸将以您为首,让您为领封第一人。”
吕尚接过吕全手中的黄绫文书,朱笔圈点的’大将军‘三字在檐下还泛着冷光,末尾小楷注着‘鲁县公吕尚,赐食邑一千户’,墨色比旁的功臣条目浓了三分。
“领封第一人,”他低笑一声,指节叩了叩文书上晕开的墨痕。
想了想,吕尚吩咐道:“你去给我准备俩坛剑南烧春,俩坛富平石冻春,俩坛荥阳土窟春,俩坛乌程若下春,我要出门访友。”
吕全微微一怔,虽有疑惑,却不敢多问,躬身应道:“是,世子,我这便差人去酒窖,将这些酒挑出来。”
吕全匆匆应下后,转身要去备酒,吕尚忽然抬袖按住他肩膀,道:“这些酒,不必用朱漆食盒盛了,你让人拿素布裹了酒坛,随我一同从侧门出去。”
“是,”
吕全低声应道。
待吕全按吩咐准备妥当,吕尚已换了身素色常服,八坛酒用素布裹得严严实实,由两名亲随挑着,一行人悄然从侧门鱼贯而出。
吕尚沿着青石板路转过三条街巷,穿过俩個里坊。
见到前方里坊的坊门,在暮色中显露飞檐轮廓,门侧两盏羊角灯被风扯得左右轻晃,映得匾额上‘靖安’二字忽明忽暗。
他带着亲随走入靖安坊,坊内巷道纵横如棋盘,行至第二道巷口,忽有驼铃声从斜后方传来。两匹驮着锦缎的骆驼在暮色里慢行。
牵驼的胡商头戴毡帽,见吕尚一行衣着素朴,却自有威严,便垂首避让,靴底蹭过石板路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吕尚侧头望去,看到巷尾朱漆门楣上悬着‘韩府’匾额,门旁石碣斑驳,一侧书’汉弓高侯裔‘、另一侧书‘魏武安侯嗣‘。
当!
他走到韩府门前,抬手叩响门环,铜环相撞的清响,惊起宿鸟。门扉吱呀半开,年逾五旬的门房探出头来。
“您是?”
门房见吕尚虽着素服,却是一身贵气,身后还跟着俩個挑担的亲随,目光不自觉的落在那素布包裹的酒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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