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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金阙 第97节

  待女儿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姜瑕才缓缓转身。

  “女大不由人啊!”

  月光透过窗棂斜斜照进来,他解下腰间赤纹玉佩,任其悬在烛火上方,看着蜿蜒的赤纹,在光影中扭曲游动。

  另一边,孟姜踩着月光,穿过九曲回廊,鬓间的珊瑚珠串轻晃,恍若将南海星子缀于发梢。

  她抬手抚过廊柱上盘旋的赤龙浮雕,神色清冷,侍女阿箬捧着锦衾候在殿前,见她走近,忙屈膝行礼,道:“公子可曾用夜膳?婢子已命人温了麋肉羹。”

  “不必了,”

  孟姜拂袖入殿,青铜门扉在身后徐徐合拢。

  殿内陈设素朴,又处处透着祝融后裔的威仪,正壁上悬着九旒赤旗,旗角绣朱雀图,案几上陈列着传国的赤金爵,爵身錾刻着焦国始祖受封于高辛氏帝俊的铭文。

  东侧墙根立着丈许高的青铜鼎,鼎内残香未散,正是今晨祭祝融后,用过的沉水香。

  她解下茜纱披风,任由阿箬接过,目光落在案头新制的龟甲上。

  那是三日前太卜令送来的卜材,龟腹甲上尚未刻辞,却已被火灼出细密的兆纹,宛如龙蛇在甲壳上蜿蜒游走。

  孟姜指尖轻触龟甲,想起刚才君父在宗庙中说的‘惜哉你非男儿身’,眼底闪过的复杂神色。

  “取蓍草来,”

  阿箬怔了怔,忙从西墙竹笥中,取出蓍草筒。

  那是用焦国南山斑竹制成的,筒身刻着六十四卦爻辞,筒底嵌着两粒南海火珠,在烛下泛着暗红光泽。

  孟姜跪坐于蒲团,将蓍草分成两堆,按《归藏》之法揲蓍。

  蓍草在她指间翻飞,当第七次揲蓍完毕,她望着得出的卦象,却是第一卦乾卦,卦象为乾上乾下,由六条阳爻组成,象征着天、刚健、兴盛。

  孟姜将蓍草收入筒中,指尖抚过卦辞,眸光渐沉。

  “阿箬,你说这世间,为何都是男人为天,女人为地?”

  她缓缓起身,走到青铜镜前,摘下发间的珊瑚。镜中女子卸去华冠,乌发如瀑垂落,丹砂点染的眼尾在烛火下愈发鲜艳,几如赤龙吐息。

  阿箬垂头,小声道:“婢子驽钝,不懂这些道理。”

  “你若懂了,也就不会在内廷为奴为婢了,只叹,我非男儿身,要不然,这焦国的君位,谁能与我争?”

  对于阿箬的回答,孟姜摇了摇头,伸手按在眉心朱砂痣上,那处忽然泛起微光,隐约透出祝融神火的纹路,与镜中倒映的殿内火神图腾两相呼应。

  ——————

  夜色沉沉,

  焦国馆驿之中,伍文和正就着孤灯翻阅《夏小正》,竹简的翻动声,在屋舍内回响。

  所谓《夏小正》,是夏后氏帝启承天命后,召集四方神人编绘的一部关于农桑、天文、物候的大书。

  四方神人将上天时序与人间农事结合,作成这一部治世之书。

  夜漏滴答,檐角的铜铃蓦然震动,伍文和手指一顿,目光从竹简上移开,望向虚掩的木门。

  来人未至,先有清冽之气透入,让伍文和面容一缓。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老家伙,你不在荆州享福,怎么来豫州了?”

  伍文和轻声道:“来豫州就来豫州,怎的又在焦国?为何不来许国,好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木门吱呀轻响,一道青影如鹤立松间,负手立于檐下。

  来人银发垂肩,额间束着荆山玉冠,宽袖上暗绣八龙蟠虺纹。

  他手指叩了叩门框,铜铃复又叮咚,话音含着三分戏谑,道:“我可不敢去许国,让你尽地主之谊。谁知道你这老儿,会不会把我绑了,强留在许国。”

  “你伍文和什么秉性,我是最清楚的,只要对许国有利,没有你不敢干的。”

  “我说的对吧,你個老家伙!”

  伍文和面对来人的戏虐,不怒反喜,大方承认,笑道:“对,对,还是你了解我啊,屈昭,”

  “咱家是自小一起长大,读书,识字,一同步入修行之路,我要是连你这点心思都不知,早三十年就让你给卖了。”

  屈昭哼了一声,负手踏入屋内,檐角的铜铃,随着他的步伐轻颤,如碎玉相撞。

  他扫过案头翻开的《夏小正》,道:“多年未见,你还是老样子,无事无人的时候,就喜欢一人独坐看《夏小正》。”

  伍文和叹道:“夏后帝启,有雄才大略,上承禹业,诸侯咸服,下作《九辩》《九歌》,以和神人,以彰国威,我读这《夏小正》,读的不是时序农纪,而是帝启胸中的韬略。”

第174章 孟姜(下)

  “是,是,帝启有雄才伟略,”

  屈昭笑着,坐在伍文和对面,道:“我可是听说,你这次出使焦国,是为你家国君,求取焦伯长女孟姜。不得不说,你家国君真好眼光,这孟姜,可是個不简单的女豪杰。”

  见屈昭夸赞孟姜,伍文和眼角微挑,面上浮起一缕若有似无的笑纹,道:“是吗,这么看来,这個孟姜,确实了不起,竟能得你这么高的评价。”

  “如此看的话,此女与我家君上,岂不是珠联璧合?合该成为我许国的国夫人,母仪邦国社稷。”

  “珠联璧合?”

  屈昭想了想,颔首道:“这么说也不算错,只是,这個女娃娃可厉害的很,如果你家国君,有压服这女娃娃的本事,取入国中,用其才,而制其骄横,能辅弼明君,兴国盛邦。”

  “但,要是制不住,那可就要女娃所制了,你可要想清楚!”

  伍文和抚掌而笑,道:“屈老儿,你太小觑我许君矣!我家君上神武天授,曾拳毙凶兽獓狠,武功彪炳,性格强悍,威震东隅,区区女流,敢不俯首?”

  “只要这位焦国贵女嫁入许国,久之,必会被我家君上折服。”

  见老友如此推崇许国新君,屈昭啧啧称奇,俩人渊源颇深,都知道彼此性情,所以道:“看来你家那位新君,也是個厉害人物,竟能得你这般推重,这可是你那位恩主许伯杵,都没有过的待遇。”

  伍文和闻言,神容一肃,正色道:“此言差矣,我非是不尊崇先君,先君是我恩主,若无先君,就无我伍文和今日。”

  “先君杵即位之初,许国刚历四世乱政,江山社稷不稳,公家中叔杀侄,侄杀弟,弟杀兄,人心惶惶,国力大损,是先君数十年如一日休养生息,才使得许国渐渐恢复如今的国力。”

  “也是有先君杵的奠基,才让我许国天降英主,有用武之地。如果日后我家君上功业有成,必会追谥先君,以先君的功绩,完全可谥之‘文’,以慰先君英灵。”

  听得这番话后,屈昭蓦然一顿,怔怔的看着伍文和,良久之后,才道:“伍贠啊,我今日才算是见到你真颜色,当真是刚戾坚忍,义胆忠肝。”

  伍贠,伍文和本来的名字,而文和则是他的字。

  “许伯杵、许伯尚父子,能得你这种忠纯笃实之臣,是他们的幸事,”

  “可惜,你有大才,却不能在自家邦国施展,你有壮志,却只有吕氏父子懂得珍惜。”

  伍文和默然无语,虽然他在许国时,一直自称出身微末,得蒙许伯杵看重,才有今日成就。

  但,伍文和能证至人,又怎会是真的出身微末,在这大荒山海,王侯将相,都有其种,伍文和也是天生贵种中的一员。

  伍文和的伍氏,以及屈昭的屈氏,皆是源自于芈姓,在荆州诸邦,芈姓诸侯的势力极大,作为八大贵姓之一妘姓的分支,芈姓的祖源也是黑帝高阳氏。

  伍文和之所以不在荆州的芈姓诸邦出仕,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他当初年少轻狂时,在芈姓诸邦得罪了不少贵人,也是他结怨太多,迫使伍文和不得不背井离乡,远走豫州。

  “不说这些了,你我老友多年未见,却是该说些高兴的,”

  看伍文和默然不语,屈昭知道伍文和不愿再提这些往事,故而话锋一转,又说起来其他事。

  ——————

  一夜无话,

  次日卯时二刻,焦国明堂,殿内钟磬齐鸣。

  姜瑕着赤缂丝袍服,端坐君位,殿柱上的赤龙浮雕,在晨光中吞吐云气。

  阶下群臣分列,笏板映着朝臣们各异的面色。

  “今日议许国联姻事,”

  姜瑕声音低沉,道:“诸卿但言无妨,”

  国相姜开位列群臣之首,环顾左右,默默等待着其他卿族的进言。

  殿中寂静片刻,卿士姜峦越众而出。

  “君上,许国虽为姜姓同宗,但焦、许俩国,一国在西,一国在东,二者联姻,相互呼应,恐遭其他邦国非议。”

  其他卿士中也有赞同与许国联姻者,当即开口道:“难道,就因为惧怕他邦非议,就放弃与许国结亲吗,”

  “诸位,河南一隅,九大方伯,只有我焦国与许国是姜姓伯,俩国联姻,一西一东,互作声援,其利远大于弊。”

  “怎能就因外邦的一点杂音,便因噎废食,自断臂膀呢?”

  “善,”

  这时,国相姜开抚须而笑,他目光扫过争执的卿士,忽而轻叩笏板,清响惊破殿中喧嚣。

  随后,他朝姜瑕长揖,道:“君上,诸位所言,皆切中要津。然老臣以为,许国与我同宗,此乃天姻,东西犄角,此乃地利,姻亲若成,则是人和,故而老臣以为,此乃天赐的佳缘!”

  姜瑕沉吟片刻后,目光转而投向明堂的一角。

  此时的孟姜静立东阶,丹砂眼尾微挑。她今日未戴珊瑚珠串,只以赤绳束发,却又比平日多了几分威严。似是感觉到君父目光扫来,她当即垂首低眉,等候君父最后决断。

  姜瑕望着阶下垂首的孟姜,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传孤诏令,”

  他的声音混着钟磬余韵,道:“告于邦国,孤的嫡长女孟姜,将会择吉日,嫁于许邦,“

  殿中笏板轻击之声此起彼伏,国相姜开率先叩首,道:“君上明断,东西联姻,必使我焦国威加西隅,”

  “希望如此吧,”

  在众臣的山呼中,姜瑕让宫人敲响退朝的钟磬。

  退朝的钟磬声,渐次消隐宫室之外,群臣鱼贯而出。

  姜瑕望着孟姜垂落的发梢,指节不由叩击君位扶手,殿内宫人即刻会意退下。

  “这下,是真如你的意了,孤只期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面对老父的担忧,孟姜坦然道:“女儿从不知后悔为何物,远嫁许国,既是女儿自己做下的决定,那女儿无论如何都不会后悔。”

  “不要说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您就是再给女儿一千次,一万次机会,女儿依旧要说不悔,”

第175章 老龙吟(上)

  “你这孩子啊,从小就争强,你说你要是個男儿身,该多好啊,”

  姜瑕指节在扶手上顿了顿,忽的发出一声极轻的,近乎叹息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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